106.赤子(1 / 2)

正忙著將行李碼在櫃子中的英介,忽然聽到林旋兒這樣問他,便如臨大敵一般,忙站住了,半晌才漲紅了臉,小聲回道:“先生對嫚香恩同再造,本不應該隱瞞,隻是,三爺的身份事關重大,咱們都起過誓,不得泄露半句,倒也不單是這不得好死的話,也有三爺待我恩重如山,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告訴你他是什麼人。”

林旋兒見自己不過隨口一問,便牽出他那麼多的話來,便釋然一笑道:“我不是問你他是誰,想是我沒有說清楚,你誤會了,我隻是問你,三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先生問的是這個!”英介憨然一笑,如釋重負,才忙回道:“我說不好,也不會說,但我聽得說出先生講的一個詞用來形容他倒是蠻貼切。”

林旋兒笑問:“什麼詞?”

“赤子之心。”英介說這話之時,滿臉都是崇敬。

林旋兒心中自歎,英介本就是個老實人,又受了他的恩情,想來經常伴著一處,也不定知道他那些行徑,即便知道了,也該說是為了大義,這英介自不會深思。

何況,藏於深山之中,英介不過匆匆來去,從何得知。

想了一想,便作罷。

英介見她表情十分苦悶,便又安慰了她兩句,說些三爺既應了你,必定是要帶你回去瞧瞧的,不過這事實在趕,所以先辦事再回家之類,說罷才出去了。

林旋兒自知今兒白露做的這些,讓自己變成了這些男人中的“異類”,但細想之下,自己本也就是個異類,便釋然一笑。

隻是一夜未眠,便是隱隱睡著了一會兒,也不住噩夢。

一時夢到那些枯骨都從坑裏爬起來,搖搖晃晃走路。

一時又夢到自己好像被什麼人追殺,隻管拚命逃跑,卻躲沒處躲,藏沒處藏。

一時又夢到奶娘和紫菱渾身是血,整條東大街燒得火光震天。

沒睡多少時候,卻睡得心驚膽跳、渾身是汗,索性坐起來,靠在床柱上發呆。

窗外天色仍黑,乍明還黑的時分,清冷異常,籍著微光林旋兒瞥見這屋子裏陳設十分簡單,桌椅床榻俱備,卻隻是普通而已,左麵牆上雖有幾張字畫,但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右邊懸著一把寶劍,林旋兒不懂這些,並不知道價值幾何,也並無珠寶鑲嵌,不過玄鐵製成而已,茶碗也是街邊貨色。

同是三爺的家,這外頭和裏頭可謂天壤之別。

林旋兒穿上衣裳,往外頭出來,隻見著小院子裏頭放著十八班兵器及兩個大石鎖,地上的石板坑窪不平,此時天色稍亮了,一個傻乎乎的粗使丫頭蓬頭垢麵往外頭進來,見了林旋兒,忙整理了一下頭發,才上前問道:“先生起得那麼早,我這就去燒水!”

林旋兒見她似乎有些天生不足,便輕聲問她:“你能燒水麼?留神燙了自己。”

那丫頭回頭看看林旋兒,咧嘴一笑道:“三爺也這樣問我,有什麼呢!我可以的!這裏喜鵲姐姐每月給我兩百錢,隻讓我燒水,要這還幹不了,就真不能留在這裏了!”

林旋兒見她有趣,便跟著她走了兩步,那丫頭也不說,隻笑嘻嘻地道:“先生長得真好看,昨兒個我見了,還以為是從畫片兒上走下來的呢!喜鵲姐姐到底見得多些,說什麼人什麼天的,橫豎我是聽不懂。”

林旋兒心內便覺這個丫頭又可憐又可愛,便問她:“這是要到哪裏去燒水?”

“就在前頭廚房裏。”她一麵走一麵用手指前頭一扇木門道:“又燒茶吊子,又燒洗臉水兒,先生洗完臉就能吃茶了!”

林旋兒淺笑,跟她一同進去,隻見廚房中素淨,有些肉幹懸在梁上,其餘蔬菜都放在盆中,似乎是剛剛才送來的,很是新鮮,又看那裙擺都是泥水,便猜她是先去采了菜來,才到園裏去的,便看著那些新鮮瓜菜問她:“為何起得這樣早,早飯就吃這些麼?”

這丫頭名喚春芽,隻管種瓜菜,若有人下榻,便管給客人燒水吃茶洗臉,其餘一概不辦,聽林旋兒問她,便忙答道:“早飯便是清粥,喜鵲姐姐待會兒會過來熬的,這些瓜菜是預備中午的飯菜,我聽喜鵲姐姐說,三爺今兒個中午要過來吃飯,所以提前去把菜蔬找回來,你知道的,太陽一出,瓜菜上頭的露水曬幹了,怎麼看著都不新鮮,我這裏早些,采回來又好看。”

春芽雖頭腦不太靈活,但手腳卻十分靈活,不過一會兒工夫就燒著了火,口中又說:“我原就是莊戶人家的,因我爹娘生活不濟,才賣了我來做丫頭,本不想來的,可也沒有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兒,前些年家中寬裕些了,都說來贖我回去,三爺說了,便是家人來贖我,讓喜鵲姐姐瞧著真是寬了,就放我回去,分文贖身錢不要,還要賞我些銀子,我卻想來還是這裏好,三爺寬和,從不打罵我們,喜鵲姐姐又聞言軟語的,雖有十來個人,卻也沒有誰笑話我的,回來鄉反倒讓人家瞧不起,我何苦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