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錬吐血止住了,腹內硬塊兒也消散了,一日好似一日,不過三日,便覺大好,扶床起來行走,沈夫人心中感激,命人搜羅一番,湊齊了一百兩的診金封好,硬要塞給林旋兒。
因先前王崇私下給了她五百兩,她也知道沈家家境,執意不收,那頭裏沈錬不慣家中俗物,隻一味體恤百姓苦況,卻全不顧自家營生,並不知家中如今情況為何,隻看了林旋兒不收,便忙在旁邊一味慨然道:“先生務必收下。”
林旋兒見不好推辭,便隻收下了,待替他把脈時,又悄悄塞在他枕後。
沈夫人送她至門口,雖有些羞赧,卻仍舊小聲問道:“先生,都說我們家爺沒救了,被打得那樣了,你怎麼兩服藥就見效了呢?”
林旋兒聽了便道:“錬爺的病卻不是一個,他確實被打傷的傷及腹部才吐血,但腹內的硬塊兒卻是另外的病症,兩病齊發,大家意料不到也是有的,我交代的那些丸藥若沒有了,便用方子抓去,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今後好生調養便是。”
沈夫人聽了又再三謝過。
林旋兒回到王崇上院,眾人都已收拾妥當,即可出發,都隻等她來,她見南辰向王崇交代了兩句,便翻身上馬,英介也趕著催她上車,匆匆別過王崇,眾人隻往會趕,去時隻覺極慢,回程卻快了不少,不過傍晚時分,便趕到了城外別院中,住下休整,南辰便徑直來到林旋兒房中,見她正收拾手中銀票,便笑道:“這趟你到賺了不少,待會兒進城了得請我好好吃一頓。”
“我出五十文,咱們兩個在街邊吃兩碗陽春麵就是了,反正三爺山珍海味的,還在乎這口腹之欲?”林旋兒剛說完,南辰便笑道:“如此也太小氣了,你該拿出來大請的,我看你那裏有五百兩的銀票子,怎麼就那麼小家子氣!”
她一麵將銀票收在包袱裏,一麵細想了想南辰的話,猛地笑起來道:“你說真的麼?現在就可以帶我回去看看了?”
“對!”南辰點頭笑道:“不過你得小心些不要露出端倪,她們都當你死了,若這樣出現,隻怕嚇壞她們。”
林旋兒忙點頭應是,才又想到,我自然也不願意讓她們瞧見我的,如今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跟著這位三爺混個樣子出來,便是多有些錢在手,便也才又能力報仇,而不是終日如鯁在喉,禍害自己罷了,也都知道那裏頭是進得去出不來的,又有生命危險,她自己一個人冒險也就算了,不值當再搭上兩個人。
南辰見她傻呆呆地發怔,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咱們先進城去吧!找個地方先落腳,等天黑了之後再去東大街。你遠遠瞧瞧她們,咱們就走。”
林旋兒聽到可以回去看看,哪裏有不依的,便都點了頭。
出了大門,便看到英介趕著車子等在外頭,慶祥接過馬鞭子,跳上去坐好,林旋兒踩著腳凳爬上去,剛要關上車門,便看到南辰掀簾子進來,將前頭衣襟一甩,坐下了。
林旋兒探出頭忘了一眼,隻見後頭再無人跟著,便是連英介也留在那裏了,有些著慌,南辰見了,便輕笑道:“你慌什麼?橫豎帶你去看就是了,我也不願坐車,隻是這一進城容易讓人瞧見,不太方便。”
還是個有頭有臉、人人認識的主兒。
林旋兒見他閉目養神,歎了一口氣,便輕聲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南辰聽了,睜開眼睛看她一眼,笑道:“你是黃口小兒麼?好人,壞人,當在看大戲麼?難道我也得再臉上畫上油彩讓你好辨認麼?”
“我隻想,這一趟回去了,便是再不能回來的了,想到要追隨你們一輩子,難免覺得有些膽寒,再一細想,我竟連你是個什麼人都不知道!”林旋兒歎了一聲。
南辰聽了,細想了一回,卻又十分鄭重地點頭道:“我不知道。”
林旋兒聽這回話,雖不甚明白,卻也比明白著說強些,至少,他言辭慷慨企圖欺人耳目,因而釋然一笑道:“他們都說你是好人。”
“你這話言下之意便是單你認為我不是。”南辰會她一句。
林旋兒見他目似明星,炯炯有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便點頭道:“我希望你是。”
“這話說得巧。”南辰聽罷,沉思了一回,雙手枕在腦後,靠著車壁,望向頂棚,又問道:“先前我讓英介給你一萬兩銀子來給老太太看病,你不要,如何這會子又收著王崇給你的幾百兩銀子?”
林旋兒明知他是什麼意思,但隻含糊了一句,並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