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兒這裏正苦思,南辰便對慶祥道:“讓他在這裏歇一夜,明兒個一早就送她回去,咱們就先走了吧!”
聽他要走,她忙問:“這事就這樣罷了麼?”
他略笑了一下道:“如今這事兒咱們還不宜插手,後頭什麼情況也不清楚,即便真動手了,也不過治標不治本而已,待從長計議,況且,我離開這幾日,也該回去了。老太太跟前這些話就不必提了,隻說路上有事耽擱了,你多擔待些!”
林旋兒點點頭,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這事情還不明朗。
南辰帶人走了,天亮之後,慶祥又租了一輛馬車將她沿路送回裏頭去。
剛下車,白露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快去吧!老太太那頭打發人來問了好幾次,就等你呢!”
林旋兒忙趕著去了,老太太拉住問了一些路上如何,病人如何的話,她將那沈錬是如何人品,如何做人說了一遍,老太太也感歎,如今的世道,遭罪的總是好人。
時間不早,便留下她吃晚飯,飯後又吃茶下棋,待到老太太歇了之後,她才出來,那頭雙蟬便捂住嘴對她笑道:“你們家白露巴巴地打發人來瞧了四五回,怪道戲詞裏都唱‘有佳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我看先生必是在外頭找了相好的,那麼幾日都不回來,可苦了咱們白露姐姐!這七八日光景,也不知狂了幾次!”
林旋兒隻對她笑了一笑,便趕著回去。
走了一會兒,便聽到前頭琴音渺渺,知是芊芊前頭撫琴,便加快腳步往前頭走,橫豎她不待見自己,還是少惹為妙。
不想前頭一人攔住去路,正是芊芊的丫頭紅玉,紅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輕聲問道:“先生哪裏去?”
她輕聲應道:“家去。”說罷便又要走。
紅玉見她不識抬舉一般,便忙又道:“先生,我家姑娘找你說話。”
避之不過,林旋兒便隻得跟了去,前頭小石頭甬路蜿蜒伸向花叢間,芍藥花開得正妙曼,隻見芊芊一襲白衣,月下撫琴,琴音哀婉,零落蕭瑟,眼角還掛著淚珠兒,頭上的鳳凰掛朱釵微微晃蕩,似有無限心事,欲語還休,半日,方又才長歎一聲。
林旋兒見她這般傷春悲秋的,料想是與南辰有關,自己雖是個姑娘,但從未有時間這樣唏噓感慨,更不要提這樣豔妝戲遊空人處,心中便也感慨,老太太目光如炬,精明在骨子裏頭半點不露,這芊芊也不知是如何想法,既然用心討好老太太,這些毛病也從此便改了,到底少些端莊,在屋裏好生想想自己,總比在這裏空餘恨的好。
芊芊見她不語,便又長歎了一聲,才小聲問道:“先生可有心上人?”
林旋兒聽了,心下微微一笑,做派雖優柔些,幸而說話挺正常,不像那些大家小姐一般拿腔拿調,一個字也拖得老長,搖頭道:“沒有。”
“那麼先生必定是天下間最幸福之人!”芊芊嬌聲說完,用帕子往眼睛上擦了一下,才又小聲道:“無情不似多情苦。”
林旋兒聽了,心中隻苦笑,愛的不幸福,恨得才真痛苦。
“先生見諒,我多說了兩句,我聽大哥讚先生好文采,我這樣一屆女流之輩竟然在先生麵前正經做起學問來了,沒的讓你笑話!”芊芊說罷,看著林旋兒,小聲道:“我今日聽聞先生從外頭回來便去了老太太屋裏,已等了你幾個時辰,先生竟如此得老太太喜歡,讓我也生出許多豔羨來呢!前幾回便想問你的,隻是一直都不合適,如今正經請教小聲,如何在老太太麵前討個好兒。哥哥們都把先生當做自己人,我便也不再先生麵前隱瞞。我與三哥從小便情投意合,一處玩,一處吃,一處躺,想著此生非他不嫁,誰想老太太不允,三哥極孝順,不肯違拗母親,我爹也不發一言,唯有這樣拖著。”
說罷,以帕拭淚。
林旋兒心中也生出些傷感來,這咫尺天涯,的確是苦事。
芊芊擦幹眼淚,又道:“先前咱們兩人說好了,他在外頭做事,我在裏頭討老太太的喜歡,隻要老太太同意了,我們便成親。誰想,前兒個三哥回來,竟然跟我說,我年紀也大了,讓我爹找個好人把我嫁了,不能再耽誤我了!”
說到這裏,竟嚶嚶地哭了起來,林旋兒尷尬地立在一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便隻有小聲勸道:“三爺也是好意。”
芊芊抬起一雙淚眼望著林旋兒,搖頭道:“我是死了也不願嫁給別人的!倘或他再說這樣的話,我便一頭碰死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