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悶雷。
這太殘忍了。
林旋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何會墮入這樣一個可怕的深淵之中,南辰的真實身份是一個謎,他帶人謙和,常懷一顆赤子之心,他也能輕輕一句話,就將數十條性命扼殺於無形,他是母親跟前的孝子,卻也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主子,他能夠前頭跟你說心裏話,也能後頭就威脅要殺了你。
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況且,他還有芊芊,從小親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芊芊。
可是,除了依靠老太太之外,她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法子能夠幫母親報仇,而且,現在已經箭在弦上,萬事俱備,讓她如何舍得放手?
老太太說身上乏了,讓他們幾個自在出去玩,園子裏十分熱鬧,眾人都打扮得十分花俏,圍在碧螺盤周圍,小子們再湖中心搭了個棚子,上頭擺著大煙火,見了他們過來,都忙著點燃了。
又是“繁花似錦”又是“百年好合”又是“百花齊放”又是“麒麟鬧春”,一發發直衝雲霄,直把整個夜空變成白晝,隨著一聲聲巨響,星星點點色彩斑斕的焰火自在散開,林旋兒抬頭看著看著,心中便隻覺著這些焰火如同自己一般,揮發生命換來一瞬間的痛快和炫目,換來的,隻是灰飛煙滅。
可是那又如何呢?隻要能報仇,她能夠放棄一切,隻是,放棄自己的一切容易,要損害無辜之人,叫她情何以堪?
一旁的陸榮澤打量著她,心中也是思緒萬千,唯有芊芊十分高興地看著天上,不時和南辰說笑。
林旋兒抬眼便看到他們二人鍾情於對方,如膠似漆的樣子,心中隻長歎一聲,便悄悄然地退出來,老太太曆來對自己極好,這會兒過去,將這些事情和她老人家坦誠布公談一談,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她這裏頭出來,後頭陸榮澤也跟著出來了,陸榮澤見她始終心事重重,顯然有自己的想法,他隻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冒撞給她帶來了煩惱,又想到那****在南辰房中說的,是個男人就不能碰我的話,心中十分愧疚,於是也跟著出來,隻想將話說個清楚。
林旋兒隻一路往前頭走,後頭陸榮澤跟著也不自覺,直走了二三裏,眼看便要到了安仁軒,陸榮澤隻怕人更多了不好說話,便輕聲在後頭喊道:“四弟。”
林旋兒放肆被人從夢中驚醒一般,忙回頭看是他,才笑道:“大哥不在前頭看煙火,怎麼出來了?”
陸榮澤輕笑了笑,才道:“我看你今兒個一直都悶悶不樂,相比有些心事,能跟大哥說一說嗎?我或許不能夠為你排憂解難,但能傾聽一番,也聊解你心頭之憂。”
林旋兒聽了,隻能苦笑,如今這事,她雖看透了十分苦悶,但自己一個姑娘家,老太太也從未明說過,自己如何能夠當真事兒似的到處說,更何況,陸榮澤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就是個姑娘!便也隻搖搖頭道:“都是小事,大哥是辦大事的人,我怎好讓你勞心?”
陸榮澤聽她這樣說,隻當她仍舊對那事耿耿於懷,心中也著急,便上前兩步,直說道:“我知道,雲岩不懂事,不過三兩句閑話就和慶祥打起來,鬧得這事兒整個園子裏頭街知巷聞,你是個明白人,千萬擔當些兒,你要知道,大哥並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絲毫沒有褻瀆你的心!”
這時林旋兒才算是徹底明白,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奇怪,原來還在對這個介懷,便豁然開朗,笑道:“我當什麼要緊的,還勞動大哥這樣過來當一件事那麼的說,不都是些有的沒的,誰都沒放在心上,算得了什麼呢!我知道大哥是個正人君子,不屑那些歪門邪道的玩意兒,這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尚且沒去給大哥道歉,倒讓你忙過來跟我說這個,是我辦事不妥當了!”
陸榮澤聽罷大喜,便也長舒了一口氣,才道:“我就怕你為這個生氣呢!好端端的忽然弄出個這樣紈絝的毛病兒來的,弄得你讓人笑話,我心裏頭也著實過意不去!”
林旋兒便道:“那有事麼,我不過一個小廝罷了,你是朝廷命官,聲譽比什麼都要緊,要生氣也該你生氣。”
陸榮澤便點頭道:“行了!咱們哥兒兩個就不要該你生氣,該我生氣的了,就都過了吧!咱們原行的正走的正,便不怕人家饒舌!”
林旋兒也點頭微笑。
她這一笑,陸榮澤心中所有隱憂俱已冰消雪融,站在雪地裏,寒風肆掠,心中卻也暖嗬嗬的,看著她懂的一張臉紅撲撲的,便笑道:“身子這樣單薄,出來也該多穿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