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著出來,沒看到林旋兒,可巧遇到芊芊,穿著一襲紅鬥篷在白色的雪地裏分外耀眼,一見了他,便飛奔著過來,不想雪地裏頭太滑,一個不小心栽倒在地上,弄得渾身是雪,雙手也搓掉一層皮兒,痛得眼淚直流。
南辰見了,便忙上前將她抱起來往自己渡雲軒裏頭走。
林旋兒收拾妥當了行裝,正欲上車,便剛好看到南辰抱著芊芊的背影,心下更是無奈卻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隻幽幽地長歎一聲,白露怕她在眾人麵前泄露了心思,便忙上前道:“快些走吧!”
車子在雪地中徐行,前頭馬兒踏著厚厚的積雪艱難前行,寧德帶著人前頭騎馬,寧大娘、白露和婉月與她同乘,一路上無話。
黃昏時分,愈發清寒,馬車停在了自家宅子前頭,奶娘和紫菱穿著襖子門口候著,見了她回來,便都憂心忡忡,又見她自己也心事重重,更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當奶娘和紫菱有何想法?
說來倒也好笑,自林旋兒打裏頭園子裏出來住在這裏,穿的還是一身男裝,雖帶著丫頭婆子和小廝,但都稱呼她小爺,又住了大半月也不見南辰來過一次,便是書信也沒有,如今又不過年初一便冷清清地趕回來了,仍舊不見南辰同行,隻當她成了棄婦,心內隻憂慮不堪, 隻當著眾人的麵不好說,待到招呼眾人吃飯,奶娘便悄悄來到林旋兒屋子裏頭,一心想將事情來龍去脈弄個清楚。
隻是,還未開口,眼淚先行。
林旋兒正徑自出神,忽而瞧見奶娘哭成這樣,便忙從枕下拿出一塊兒帕子來,上前替她擦眼淚,問道:“媽媽可是不喜歡我回來麼?”
“對!你這樣回來我就不受用!”奶娘將那帕子接過來,擦拭了眼淚,卻越擦越多,索性一屁股坐在前頭的椅子上,拍著大腿兒哭道:“我的姨娘!好端端的姑娘給了他,他竟這樣對她!”
林旋兒聽一麵喊自己的母親,一麵又說些奇怪的話,又怕叫人聽見,忙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別嚷嚷了,仔細人聽到!”
奶娘聽了,非但止不住,哭得更凶了,她心中隻想著,便是這樣了,她也還不敢讓夫家的人聽到!心中越想越氣,便拉下林旋兒的手道:“你跟我說老實話,咱們雖這樣落魄,但也是正經人家的好姑娘,憑他是什麼樣的人!也不能委屈了咱們!你隻管跟我說,我找三爺去!橫豎都是他的人了,就是做妾做丫頭,也得家去不是?”
說的原是這個!
林旋兒忍不住輕笑道:“沒有的事!媽媽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頭去吧!我的事,自有主意!”
又說了半日,她方才釋疑,又拉著交代了好些要一心服侍三爺之類的話,聽到外頭白露婉月吃罷飯回來,才忙出去了。
此話暫且不提,且說南辰帶著芊芊進了暖閣,便命人打水來,自己親自查看她的傷口,不過皮外傷,心裏才放心,這才吩咐人過去將安雅找來服侍,自己忙出去找林旋兒,無奈這一耽擱,安仁軒中早有人去樓空。
且說這個安雅雖隻有十六七歲,卻也是個算盤子兒,原是不曾到過渡雲軒的,如今得了這個空當,四下打量屋裏金碧輝煌,擺玩陳設更是價值連城,南辰又長得這樣出挑,難免生出些算計來,她是芊芊身邊的大丫頭,這芊芊姑娘和三爺兩情相悅已是園中人盡皆知的事情,獨有老太太始終沒點頭,她何不順水推舟,成全了他們二人,自己也跟著進來,日子長了,南辰自然知道自己的好,過上一二年收在屋裏,光明正大地做半個主子,也給家裏老子娘風光風光,姊妹兄弟有些依仗。
既有這樣心思,難免生出些個齷齪主意來,她見芊芊拉起袖管兒擦藥,露出一段嬌美雪白的藕臂,水嫩欲滴,這麼個玉體,試問哪個男人看了不動心?於是心生一計,便故意歎了一口氣道:“我真替姑娘不值!”
芊芊便問:“怎麼了?”
她便忙道:“姑娘是這樣的美人坯子,給了什麼樣人兒不是好的,隻老太太不待見,偏三爺又是極孝順的,白白給耽誤了這麼幾年,想來如今也有十六歲了,正是好年華,白白虛度了,倘或再過兩年,年紀大了,怕人笑話。”
一語中的,芊芊的心事全給勾出來了,不由得長籲短歎,暗自神傷,又輕聲道:“好妹妹,竟還是你知道我,這便是我的心病,偏偏我那老爹又是個對老太太隻逆來順受的,非但不在老太太麵前替我說話些好話兒,開導開導,還不時勸我早些死心嫁人去!虧得三哥對我好些!不然我還真是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