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耽擱了數日,邊關將士個個義憤填膺,於是又參。
皇上震怒,兵部連同太醫院人人官降一等,革除一月月例,並著都察院監理查辦,倘或查明真憑實據,無需呈報奏請亦可當場處決,這道聖旨便如同一塊兒巨石投入江中,在看似平靜的江麵上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人人自危,兵部尚書薛大人、左侍郎黃大人、右侍郎馬大人再也當即便發話,著令百草堂一日之內答複,掌櫃朱軼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顧不上避忌,大喇喇地便到魏家。
如此生死存亡關頭,二人急議,卻又得不出什麼結果來,可巧兒魏書謠打外頭回來,已經吃得爛醉如泥,滿臉通紅,踱步進來叩頭,一雙醉眼,卻朦朧看到朱軼,便借著酒興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朱掌櫃的,您生意做得大,隻怕這回禍比生意還大些!如今市麵上全無止血藥,邊疆告急,皇上盛怒,都察院監理,隻怕您還是別剖腹藏珠的罷!趕快兒將藥都拿了出來,否則輕則傾家蕩產,重則人頭不保!”
朱軼聽了,便看向魏紀,哭著一張臉道:“魏大人,您的公子都這麼樣說了,今兒個這裏我就辭了這掌櫃的罷!橫豎我不過是個擋子,我犯不著為了這個丟了性命不是?”
說罷奪門而出,魏紀氣急,將被子甩在地上,冷眼看著門口,心中暴怒,如今的人真是!掙錢的時候他怎麼就笑得那樣,如今隻有一點兒麻煩,便溜之大吉。
魏書謠原本隻想奚落那百草堂的掌櫃,並不知百草堂真正的東家便是自己的父親,如今看到父親如此生氣,便悄聲上前道:“爹您想必是為這百草堂交不出藥材的事兒煩惱,兒子這裏倒是有一人舉薦,管保能夠將此事辦得妥妥當當!”
魏紀聽罷,便忙道:“何人?”
魏書謠打了個酒嗝,輕笑道:“這打南邊兒來的泰福祥藥行您可曾有所耳聞?”
如何沒有!魏紀便皺眉道:“這百草堂都無法得著的東西,他一個不務正業的痞子能弄得到?”
此話一出,魏書謠便忙上前道:“爹您有所不知,寧德不過生性豪放,隻好個吃酒聽戲的,為人也風趣些個,並不似旁人說的不學無術,是個真正的藥材商,您可知道,朝廷如今需要的藥材,飯十之八九在他手上,名貴如三七,賤如艾葉、槐花,應有盡有!”
魏紀忙不及穿鞋,便忙著從炕上下來,隻套著白色的襪套站在地上,一把揪住魏書謠問:“此話當真?”
唬得魏書謠向後退了兩步,才又道:“如何不真?那小子看著傻,其實賊經精賊精的,今兒個晚上被兩個粉頭兒灌得爛醉,在姑娘麵前逞強,自己個兒說的!”
這讓魏紀又泄了氣,便冷笑道:“不過風月場中一場醉話,如何信得?”
魏書謠便掙道:“想必是真,他後頭的管事兒忙上來捂他的嘴,直說他醉了,便拖著他走了。這是從未有過的!”
此刻的魏紀也顧不得細心辨析真偽,忙折回炕邊穿了鞋子就往外頭走,一行走一行吩咐身後的小廝道:“把朱軼給我找回來!”
半個時辰之後,朱軼果然來到泰福祥。
寧德果然喝得爛醉如泥,出來迎客的便是寧德的心腹毛宇,這是他打雲南府帶來的,也是個精明人物兒,一見了朱軼早認出他來,亦早清楚所為何事,隻佯裝不知,十分客套,留他吃茶,又敘些閑話。
朱軼哪裏還坐得住,便單刀直入問他泰福祥有藥一事是否屬實,也不及客套,隻道,要多少銀子先生隻管開口。
毛宇深知此刻的朱軼心甘情願將送上門來,便才笑道:“朱掌櫃消息夠靈通,咱們泰福祥自己店裏頭的人尚且不知道呢!您就先知道了!不愧是京城第一藥行。”
朱軼聽罷,隻冷笑道:“先生也不必在我這裏說些體麵話兒,我百草堂在十八個府縣均有分支,竟全然不知先生泰福祥暗地裏收購藥材,如先生所說,咱們百草堂若是京城第一藥行,你泰福祥便是中國第一藥行了!”
這話中帶刺,毛宇卻不以為意,隻冷冷笑道:“咱們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和氣生財,朱掌櫃若還是這樣,就請回吧!”
朱軼聽了,忙陪笑道:“先生見諒,我這不是著急麼!方才聽得先生說生意,我便放心了,所謂生意,便是生機之意,先生要多少銀子,隻管說!我出雙倍如何?”
毛宇將茶碗放下,點頭笑道:“我聽出您有意,既這麼著,我還做不得這主呢!合該等我們家德爺定奪,今兒個晚上吃多了兩杯酒,這會兒有人服侍,我可不能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