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裏趙嬤嬤回來,早將中午之事說了一遍,如今這雲夫人正輾轉難眠,忽然聽得人說珍姑娘回來了,隻在車上坐著哭呢!怎麼勸也不下來。
這隻如同在她身上剜了一塊兒肉下來似的,便隻胡亂披了一件衣裳,也不等小廝過來抬轎子,便高一腳低一腳往大門上頭來了。
一時母女相見,林珍兒更覺委屈難言,雲夫人更覺心痛如絞,兩人便在大門口抱頭痛哭起來,眾人看著都跟著抹眼淚兒。
此時才是雲夫人初次次嚐到林旋兒報複的滋味,自己卻並不知,隻當是魏家對一直資助巧兒工種諸事不滿,連累了女兒,心中愈發生氣起來,這魏紀如今在宮中獨太醫院,便當真是念完經就打和尚,一點兒舊情不念!
非但不查明真偽,問清情況,隻一味忙著抱怨起魏家來了,林珍兒驕縱已慣,又看如今母親也站在自己這邊,心裏頭也就肆無忌憚起來,將今日之事一件件說來與母親聽,獨說魏書謠如何在外頭跟著人混,又說他如何隻想著林旋兒,糟蹋自己,魏夫人如何鉗製自己,如何令自己在人前顏麵掃地,卻將自己如何與魏夫人頂嘴兒,如何追打魏書謠絕口不提。
雲夫人聽罷,隻冷冷笑道:“他們膽敢這樣欺負於你,難道當咱們林家無人麼?你隻管在這裏住下,瞧他們魏家到底要鬧到何種天地?”
珍兒聽了,自然高興,趕著回去,原又將她姑娘在家時住的院子收拾出來還給她住下,那裏雲夫人一時氣不過,便連夜命人將林敖、林齊兄弟兩個找了來。
林敖剛吃了酒回來的,剛剛脫了一隻鞋子便聽到母親傳,正奇怪了,便小聲問玉珊:“這是怎麼了?這大半夜的。”
玉珊搖頭道:“我方才聽丫頭們說,大小姐回來了,估摸著好像是在娘家受了氣的!娘自己個兒跑著大門口瞧去的,隻怕這會兒也是為這個找的你!”
林敖便將鞋子穿上,才道:“真不省心,前兒個還跟我說,在我手下找個模樣兒好又上進的要把巧兒聘出去,我正頭疼呢!那些個死心眼兒的家夥,一個個見了我都跟沒見似的,哪裏有好的說去,這嫁不出去的還煩呢!嫁出去的也回來煩!”
玉珊便輕笑說道:“這家長裏短,誰能說得清楚呢!唇齒相依有的時候尚且還咬了呢!小兩口兒過日子,拌個嘴兒也是常事,隻不該這樣就貿貿然回來了,這夫家的大門,出來時容易,想再回去就難了,你如今過去,該好好兒地和太太說,這吵架哪裏有隻對的人,也該別護短,正經問問,該是咱們的就說咱們的,該是姑爺的也說說姑爺就完了,再鬧大了,親家老爺也是有頭有臉的,你也是有頭有臉,傳出去沒得讓人笑話。”
林敖用水擦了一把臉,才點頭應了,趕著去了。
再說林齊因得陸榮澤舉薦,得個優差,遂一心一計,這會兒正在屋裏翻閱古籍,一旁秋荷打瞌睡兒,忽然聽得人說,太太找齊二爺,便忙著起來,秋荷嚇醒了一半兒,忙趕著上前道:“倘或太太問你如今這差事的話,可千萬別再起衝突了。”
在雲夫人看來,林齊入得工部,便能和當朝權臣嚴家父子掛上關係,隻不想竟去了翰林院,聽起來雖好,也不過終日間和書本打交道,能有什麼前途!因說了他幾次,無奈林齊一直是個孝順兒子,從來便是言聽計從,可這個再說都不依,隻堅持還呆在翰林院,母子之間談話每每不歡而散。
林齊早時出門去了,唯有秋荷一人在家看雲夫人臉色,因有些噤若寒蟬,忙叮囑了他兩句,林齊穿上氅衣,套上靴子便點頭道:“她老人家早說了我幾次,我也說明了我的心,她想也知道難勸了,恐怕也是旁的事,不礙的,我方才用紅筆圈出的那些個煩你幫我抄了吧!明兒個趕著要呢!”
兄弟二人在母親琉蘭苑門口相遇,見了對方,頗有些驚訝,同為親兄弟,雲夫人從不一同交代他們,林齊一頭霧水,林敖卻是心知肚明,卻也不好說與林齊知道,正堂裏頭燈火通明,外頭趙嬤嬤領著眾人都站著,一聲不敢吭,隻聽裏頭輕輕啜泣。
林齊忙進去,隻見母親和珍兒都坐在炕上,抽抽搭搭個不住,便忙上前問道:“娘,這是怎麼了?珍兒怎麼回來了?”
林敖忙將他拉到身後,衝他輕輕搖頭。
珍兒人見了他們兄弟二人,便道:“你妹妹叫人家欺負了!你們兄弟兩個可管是不管?”
兩人麵麵相覷,隻見雲夫人緩緩地道:“今兒個中午趙嬤嬤去魏家拿錢的時候,已經發現他們臉色不對,錢也是你妹妹拿的,後來才知道今兒個早上開始,他們家裏頭竟眾人一一通知街上商鋪,若再有你妹妹簽單兒買東西一概不付帳,弄得她好不尷尬。這魏家想必是毛兒幹了,竟這樣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