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者的四肢、胸口、肚子、頭頂皆插滿了銀針,就像一隻刺蝟安靜平躺在床上,身上的浮腫也在銀針的作用下,消腫化膿,流出大量的黃水,將著在身上的衣衫也盡數沁透,水泡已然得到化解,看來在沈聞疾的辛苦之下總算有了好轉,立見奇效;自己在旁也大為欣慰,雖說出力不多,擔憂不及師父他那般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說出的高興,畢竟豐富見識,增廣見聞,開闊了眼界,這才是自己最大的收獲,從今往後明白了全身的穴位是那麼至關重要,沈聞疾累得氣喘如牛,就連一直佝僂著身子也一時很難直立,李嘯雲搬過一張凳子來扶持著坐下,讓勞累不成人形的師父好生休息,不經意之間,他額角的皺紋加深了幾道,看得李嘯雲心如刀絞,倍感自責,暗自發誓著一定要早日習得師父的畢生所得,才能為他分憂解難,替病痛者減輕痛苦,所以自己才這樣認真,才這樣拚命地要把此事做到盡善盡美,不遺惋惜。至於後麵的對症下藥,藥石劑量,還不是自己能達到地步,凡事也要循序漸進,一味急於求成,隻會是貪多嚼不爛,自己還記得師父做完了針灸手術之後,意猶未盡地欣喜說道:“每次都經曆一場生死考驗,雖是在救人性命,把住他人的安危,可也在考驗自己,這才是仁心仁術,你要記住我幾乎半生才得出的經驗,望每日謹記不敢絲毫懈怠,更不能褻瀆他人安危否則良心譴責,永世不安矣!”
李嘯雲既然一心想學到高明醫術,就注定要去認認真真地把它做好,路是自己一無反顧的選擇走下去的,那麼就要無怨無悔地走好,就像回憶起一年多以前大哥李吟風受到整個李家的排擠、歧視、殘害,仍堅持要不遠千裏追隨義父韓世忠一樣,上陣殺敵,赴死沙場,為國為民一樣,自己能做的不及大哥那般偉岸,遠大,路也要自己毅然決然地走下去,注定著與大哥李吟風的結局不同。
正在李嘯雲全神貫注地摸索筋脈穴位之時,一串輕叩門扉的急切之聲傳入耳中,嚇得李嘯雲驚惶失措,生怕被師父沈聞疾采藥趕回碰巧看見,連忙慌不擇路地把銅人收入懷中,以防受到沈聞疾的責打,心裏確有幾分欣喜之色,既然銅人到手,不急於一時貪圖,反而有閑暇之時邊學邊向沈聞疾套些經驗也未嚐不是好事。
趕緊上前去開那院門,走近之色頗顯慌張,卻聽到了一聲咳嗽連連,方才感覺來者不是自己的師父沈聞疾而是另有登門求醫的患者,聲音幹澀略顯蒼老地大喊著:“沈老兒在家麼?咳咳,”說話也帶著咳嗽,可見病情不輕。這時沈凝也聽到了門外的問候,從屋內走了出來,與李嘯雲四目相對,隻見她臉上慍色薄怒,似乎還在為剛才之事生氣,隻是她雙眼通紅,好像剛才獨自在屋內輕泣,李嘯雲大感歉意,沒想到她會那麼介意自己的回答,還弄得她甚為淒零,本想向她道歉,可她傲氣地昂著頭,挺著還為發育成熟的小胸脯信步背手地走向院子,理也不理自己,徑直向門外朗聲大叫道:“誰啊,家父外出行醫去了,有事你請進來吧。”話語之中帶著剛才的怒氣,有點生硬,看來有些遷怒於人的意思。
沈凝打開院門,隻見一位老態龍鍾,雙鬢斑白,佝僂搖晃的白胡子老頭兒走了進來,一眼看去就像半隻腳已經踏入了棺材墳墓之人,可還是精神硬朗,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令人敬畏的肅然,連李嘯雲都倍感尊敬。向他行了悲尊孝敬大禮,以示自己作為小輩的謙遜,抱拳拱手道:“不知老前輩有何事來找師父他老人家,碰巧得很,他真前去鄰村看病救人去了。有什麼事就請跟我們二人講,裏麵請。”那老者一步慢似一步,一步不得停下來喘息一下,像是陳年病痛折磨著他,留下痼疾在身,終不得見絲毫好轉,咳嗽得嘶啞地道:“哦咳咳咳,原來沈老他不在啊,咳咳咳,那
那我改日再登門造訪不遲。”
沈凝大覺此人脾氣古怪之極,原本好心卻一副桀驁淩駕的模樣,小聲嘟囔一句:“什麼了不起的,都成這樣了,還如此肝火大甚,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