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沈凝的房中已是吹熄了燭火,就寢踏實睡覺了,心事縈繞的李嘯雲卻又輾轉難眠,誰讓飯後沈凝跑來跟自己說了一番心裏話後,讓自己心緒難安,理應自己不該隱瞞她才是,如數將一切都告訴給她知道,但更讓一個人為之傷神費心,反而不能排憂解難,多生枝節,將無辜牽連在內,這不稱一個俠義之舉;可沈凝如此信任自己,視自己為一家人對待,從不對自己有任何秘密隱瞞,對於師父的即臨大難,仇家尋門一事,她作為師父的獨生愛女更應該知道此事,否則追悔莫及,抱憾終生。自己一心為她著想,也不敢因此事遭到她一生怨恨、事已至此,不免愁上心來,難以平靜。
正躺在床上反側,相持不下,猶豫不絕之時,師父熟悉的聲音在窗外傳了進來:“小雲啊,你還沒睡吧?”
李嘯雲聽到是師父的聲音趕緊起身,如聆聽教誨地倉惶站起身來,應了一句:“回師父的話,弟子還未睡呢?”
沈聞疾的聲音一沉,那欣長消瘦的身影在窗紙上拉得很長,就像一座鐵塔一樣堅豎筆挺,用一種嚴肅的口吻囑咐著說道:“那就穿好行頭,到外邊走走如何?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李嘯雲一聽師父如此鄭重其事的口氣,一點不像平常那樣和藹慈祥,自己察言觀色也能聽出定是關乎很重要的一件事,斷不敢輕視,立即穿好衣褲,不敢有絲毫怠慢地走出自己的屋子,悄無聲息地看了看師姐沈凝的房間中確實沒有驚擾的跡象後,方才躡手躡腳地走出院子。凝神定睛仔細找到師父在黑夜之中那依稀模糊的身影,跟了過去。心裏直犯嘀咕地納悶:“師父這深更半夜的,怎麼有要事要交代,不在家裏說,非要煞費苦心地折騰一番,難道真不想讓師姐有絲毫察覺?看來起先要是把持不住,差點壞了師父的大事?”一想自己正在為此事糾葛,反受其累,這下師父反倒是主動交代,心裏不由擔憂起來,叫苦不迭地禱告著,希望師父不要追究此事。
沈聞疾一路箭步如飛,也不顧李嘯雲能否跟上自己的步伐,也不管他是否能在如此人靜夜闌的晚上看清自己和路途,是否有無摔倒的危險,存心考驗此廝的真誠和耐性。
直至一個竹林邊上方才停下腳步,背對後麵,昂然挺立。
李嘯雲也不是那種嬌慣紈絝的富貴子弟,心中反倒是激起一股熱血奔騰、不甘示弱的好勝之心,眼看著師父存心考究下自己,立馬明白這是問罪也是衡量下自己這個人的定力如何?雖不是武林之中擅長輕功的李嘯雲,倒也不差,畢竟自己從小好動活潑,吃苦耐勞,這點考驗倒還是能捱下來。
一路上磕磕絆絆,加上自己的心高氣盛,一路艱辛不至跟丟,終於見到師父的身影在一處竹林旁站立等候著自己,可是心裏那份疑惑更甚,擔憂增俱,難免謹慎起來,看樣子又是免不了一陣嚴厲訓斥,筆直站立聽候待定。
“來時沒有驚動小女吧?要是這樣我們這樣見麵的機會恐怕不多了?”沈聞疾冷峻的聲音竟是壓過了清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直如淩厲的刀刃槍鋒直撲麵而來。
李嘯雲不敢搪塞,直言回道:“稟師父,弟子出來之時仔細瞧過四周,也不敢驚動任何人想來師父大半夜把弟子叫到這裏來定不敢小覷。”
“你的意思是我勞你大駕?”沈聞疾一改往常的翩翩儒雅的說話方式,變得尖銳刺耳。李嘯雲正襟危坐地打了一個寒噤,沒想到自己一時口誤,就遭來這麼大的反應,要是所言正中事實,那豈不是更勃然大怒?立馬躬身致歉道:“不敢,弟子鬥膽冒犯師父,還請你責罰。”
沈聞疾身子還是一動不動,李嘯雲彎著腰偷瞄了一眼,知道師父的身藏武功,動輒傷人,要是動其真格來,那有這般好受,隻是他的不動更令自己感到誠惶誠恐,往往狂風暴雨前夕都是異常的寧靜,沈聞疾可不是那般沉不住氣的易怒暴躁之人,微微點頭道:“好了,你我大半夜的出來本就不是嚴師教導頑劣之徒的正常之舉,深夜把你叫出來也是為了最近幾日之事?”
“最近幾日?師父所言何事?弟子愚鈍,還望指點一二?”李嘯雲深鎖眉頭,背心裏已然涼颼颼的,看來過於緊張的氣氛足讓自己感到事態的嚴重。
沈聞疾冷哼一聲又道:“少給我敷衍搪塞,自然是指你知道我過往之事,難道還要我明指出來嗎?”
“弟子不敢,給您添麻煩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麻煩本就在,既然出了,就該一件件地去處置和解決,這也不能怪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為師也不是非要故作清高,拉你出來嚴加懲戒教訓一番,希望你能掂其輕重,三思後行。”沈聞疾一席語重心長的話,倒像是說什麼佛偈,令人深奧難懂,難以窺度猜測。
李嘯雲想直言何意?卻又生生吞回肚中,側耳細聽沈聞疾後麵還有什麼。“為師這一生本很簡單,可以簡簡單單地渡過餘生,也可以簡簡單單地和你現在的師姐一家人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隻因年輕時的麻煩沒有處理妥當,才導致今日的麻煩,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所以為師此生也算罪有應得。哎!怨又能怨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