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雲聽到這裏,越聽越不明白,聽沈聞疾的長籲短歎,似乎整件事倒是他一時的失誤所致,忍不住勸道:“師父,既然是做錯了事,何不及時補救,折腰認錯不就過去了麼?何必耿耿於懷?”
沈聞疾冷笑一聲道:“折腰認錯?陶淵明號稱‘竹林七賢’,好一派‘不為五鬥米折腰’那氣度、笑傲官場、睥睨超脫真不愧為我當年的寫照啊,隻恨生不逢時,晚了一千年。”
李嘯雲心裏好笑,師父今晚是非顛倒,說話毫無章序可循,難以琢磨,可是陶淵明最後不也死在自己的固執之下麼,什麼不為五鬥米而折腰,氣節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引以為傲,但下場卻是令人痛惜扼腕,難道這就是江湖中人那活要顏麵可笑的行徑?本想一語衝言回絕,可又想這是大不敬,又得讚忍下來。
沈聞疾娓娓而道:“罷了,談三國流眼淚,替古人擔憂,真是可笑,今晚說自己的事,幹嘛老提及前人,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麼?我正該好好擔憂下自己才?”
李嘯雲還還一心聽著師父講著動人的故事,沒想他一下問到自己,不免惶急地道:“哦,師父何事?盡管吩咐,弟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沈聞疾稱心如意地點頭喜道:“這就好,還算我本人心雖迷途了,可還不至於老眼昏花,沒有看錯你,那為師的秘密你也沒對任何人講過吧?”
李嘯雲納罕地想了想,思來想去,倒好像是師父並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一切,反倒是自己無意之中得悉了他的秘密,怎敢胡言亂語,“稟明師父,弟子不敢向任何人提及師父,一來有損你的醫德,更則使你顏麵無光,還有還有還有我隻與師姐和平日的病者接觸,哪有心思去想其他事?”
“年輕人心無旁騖倒是可喜可賀,我說得你沒將師父會武功的秘密向你師姐說過吧?”沈聞疾不惜直說,也不想再和這個精明的弟子磨蹭下去,心知李嘯雲是怕自己追究過問起罪責來,怕受到自己的責罰,所以才裝傻扮楞,跟自己耍起糊塗。
李嘯雲一直不敢直言師父要問起的事,都閃爍其事,故意避諱,等師父自己點明來意,一聽是他深藏不露的事,說道:“我最近也不知師姐怎麼了,可能是她還在生我的氣,都很少說話,所以此事自然也不知道。”
沈聞疾誌得意滿地道:“這不失一個好辦法,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看來我的擔憂的確多餘,我能托付你辦件事嗎?”
李嘯雲聽師父又在試探自己,還是理直氣壯地道:“師父盡管吩咐,弟子既受您和師姐的大恩大德,還來不及報答,甘願為您和師姐瞻前馬後,在所不惜。”
“那就好,為師明白你這份善心,不過你有這份心意就行了,但今晚把你單獨叫到這個無人得知的地方來,是有件事需要囑托你,也不管你是否答應,也算為師強迫你一定要辦到,你可否接受?”
李嘯雲聽師父說得煞有其事,言語之中透著強橫責令的意思,看樣子自己是容不得考慮的餘地,就算極力阻止,怕也徒勞,師父的心願已決,一經決定後哪能擅自更改,何況拒絕的理由?以前也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委以大任,近來也許變故迭起,也來不及仔細盤算如何應付,隻好拉攏自己這個與他沒有半點血緣的少年商榷,李嘯雲也心裏暗自打鼓,深知師父是信任自己才會語重心長的說這些,也是不得已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打心裏是深信自己一定能辦好的,生平第一次得到敬重之人的信賴,感到前所未有的歡喜,也有些驚慌,自己左右為難,考慮半響才回應道:“師父,我我恐怕難以擔負重任。”
沈聞疾知道他心思慎密,考慮周全,也不怪罪責罵,反而笑道:“你的疑慮也是情理之中,為師感同身受,但是眼下無人,平生也未有幾個值得托付之人,你總不想見到師姐因此無辜連累?為師就此絕後,無人收斂殘驅吧?”
李嘯雲明白師父此時的苦衷,可是眼見仇家尋上門了,就在原地坐以待斃,任其宰割不成?一時情緒激越地道:“可是師父你既然能安然無恙躲過十多年,為何不帶著師姐遠走高飛?非要獨自一人承擔所有罪責?就算我答允了您,師姐能暫避一劫,可日後遲早也會暴露,那她定是惱恨我這個見利忘義,坐視不理的負心人,我也終身難以心安?”
沈聞疾雖不能全然看清李嘯雲此時的表情是如何的激動,但從他的話中聽到、感受到了他的多慮也正是自己的考量,像一把把無形的刀刃在心口上狠戳生刮一般劇痛,自己又能怎麼辦?可是唯一血脈能得以保住,這是最大的心願,就算搭上這條性命也是值得的,深呼吸一口氣,心意更清晰明了地告誡道:“我也想過帶著凝兒遠走高飛,暫避恩怨,可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始終會來,該償還的一輩子也是心裏放不下的死結,我猥猥崽崽十餘年,為的不正是凝兒麼?她與我當年結下的仇怨毫無關係,隻要她能相安無事,我亦死而無憾,那個為人父母不希望自己的骨肉能快樂健康的成長,隻怪我當年當年有了她,如果沒有她,一切倒反而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