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弻本想以人的善念惻隱令李嘯雲屈服,死死地把握住他的弱點,為己所用,攻心至上;哪料到最後他竟是生性孤傲怪癖,難以琢磨,令自己也揣摩不透,心中暗忖道:“此人麵冷如死,沉著寧靜,大有少氣老成的氣勢,加以雕琢,必能成大器矣!”對於李嘯雲又是欣賞又是愛惜,點頭如篤地會意其能,勢必要委以大任。
龍虎如聆教令,不敢違拗,心想已在主人麵前丟得顏麵盡失,不能再令其失望,至於擔憂李嘯雲的人小鬼大,心眼陰險,深沉毒辣,是怎樣博得主人歡心全然不知,不過完顏宗弻既然交代自己的事,就是赴湯蹈火也必辦到,否則更讓李嘯雲這個小子瞧輕自己,頓然憤懣難平,右手上的傷痛也全然不顧,畢竟這種如同被蚊蟻叮咬的疼痛本就不算什麼,想比沙場上浴血殺敵,刀砍斧斫,眉頭也不會皺一下,氣得是一個南朝小兒要淩駕於自己這種出生入死的功臣之上,想不通,看不透,一股腦地將氣憤都朝古一鶴身上宣泄。
龍虎雙拳如缽,舞得風聲獵獵,虎虎有聲,每一拳足有千斤之力,縱是擊在肉身凡體身上,頓然骨裂皮綻,血濺飛舞,當場斃命。
古一鶴一心求生,企圖逃命,沒想與此人糾纏下去,剛才他隻以一招半式將黃山四友中的其他二人擊斃,足見神勇非凡。斷然不是對手,加上略施小計能期盼對手自救之下,趁亂逃遁,不想此人更是如同沒事一樣,完全被激怒了,狂風惡浪般地往身旁尺寸的距離攻來,毫無還手之力,就怕這個龍虎又使之不竭,用之不完的蠻勁,內心受挫的古一鶴不敢在奢望什麼,每一拳擊在身遭周圍,如遇颶風,站立不穩,刮起的勁風也讓麵目生疼,可見剛才的偷襲根本毫無用處。
李嘯雲逐漸變得麵冷心狠,冷血無情,這是自己必須要逐漸轉變,否則就會像“黃山四友”一樣,任人蹂躪、踐踏,甚至被人宰割,天下為魚肉,人為刀俎,不能淩駕於他人之上,隻會被無情所湮滅,他從此刻開始變得不再熱心仁慈,以俠義為懷,一切都隻為複仇重生,過往的一切都不以在心間留下一絲痕跡,唯有仇恨的怒火愈發強烈,古一鶴的生死又能幫助自己什麼?一點也改變不了,還得靠自己去達成夙願。兩眼噴射出用言語無法形容的目光看著古一鶴垂死掙紮,如同被龍虎玩弄於股掌之下的脆弱的螻蟻,那麼渺小,那麼不堪一擊,那麼令人煩厭,他應該感激此人,是他的懦弱與無能讓李嘯雲看清了這個世間,可此時除了麵無神情地看著他悄然離世,別無任何動作與表情,原因是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咆哮與渴望要活下去,那怕活得卑微,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也要艱難地活下去,隻有這樣才能達成複仇的願望。
古一鶴身心已至奔潰邊緣,祈望那位昔日的舊識能幫助個人求生,那怕是輕饒自己,毫無尊嚴地活下去也行,一瞥之間,李嘯雲人小心卻冷冰似鐵,麵色更是耐人尋味。
古一鶴的命早在一月前是這位熱心仁慈的少年所救,江湖中人講究知恩圖報,原本是要自己報答的,沒想到今日又臨生死頻臨邊緣,古一鶴還妄想一個人救自己第二次嗎?時過境遷,人也隨著變故逐漸成熟,李嘯雲決計不會再動用他的一根手指去救一個勾起噩夢般回憶的故人,那段過往是痛苦的,甚至讓他痛不欲生,為了斬斷前塵糾葛,他的心裏已經幾具扭曲,恨不得古一鶴立即在眼前消失,與那段難忘的夢魘作別。古一鶴心神俱裂,猜不透這個少年到底所經曆了什麼變故,促使他變得冷血狠辣,不亞於判官死神,就在一念的遲滯之下,古一鶴的招式沉緩,門戶大開,全無心思投入在與實力高出自己好幾倍的對手較量之中,他幻滅了,心死了,也更加絕望了,左手裏還緊攥的那本得來不易,導致黃山四友反目成仇,落至誰也料想不到的悲涼慘景的經書,凝神細看一遍,不由悲從中來,懊悔幡醒,上麵的紙卷發黃,裝訂的線索還有脫落,頹散的現象,上麵用篆刻梵文寫著的封皮也斑斑禿禿,似乎有種誘人的神秘力量在懾人心神,被其戲謔嘲弄著,正是因為它的魔力,致使多少武林人士為之奔走遷徙,輾轉忙碌,甚至不惜一切為它付出慘痛的代價,武學的魅力與媚惑迫使人的心智逐漸迷失,自己苦笑不已,也正因為自己的醉心癡迷其間,反倒是泥足深陷,難以自拔,最後迫害親友,手足相殘,一切又是命中注定,正如佛家真誡:因果循環,報業不爽。此時此刻才深有體會當時少林一位高僧臨終告誡那位盜書之人,而自己四人又從那人手中搶來,巧取豪奪,致其於死,臨別時又向自己人語重心長地說過這樣的話,直到臨死最後一刻方才明白真諦,到頭來一陣周折,煞費苦心,自己得願以償之時,卻碰見當時不惜冒著長輩責怪的少年,在他麵前一切正直,高大,偉岸的形象都都被個人的貪欲毀掉,反而令他人撿了個便宜,實在是可喜,可悲,可笑,可憐一陣苦淒慘笑之後,左手顫抖地握著這部自己都還看不懂的武學奇經,心情沉重無比,似譏誚,似嘲弄,似痛徹悔悟,百感交集,不能言喻。
龍虎鼓噪要挾著:“喂!要死卻還暫留一命的,快將手裏的書給我,興許我還饒你一死,任由你自生自滅,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