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中,李吟風苦於刀傷箭創,杖責破肉在背,與畢雅涵二人於馬廄旁的小木屋靜養,未能參與抗金各大小戰事,不過在靜養期間,李吟風左右閑著無事便在畢雅涵的指點下熟讀兵書,還有研製各類沙場上便利攜帶,殺敵致勝的兵器。
畢雅涵果然是道家中善於療傷養生的高足門生,加上道家獨特的靈丹妙藥輔助下,李吟風背上的傷已然結疤,漸漸好轉,能下地行走,但還是不能使力過餘,否則會影響傷勢複發,在畢雅涵的片刻不離身側的照顧下隻得在小木屋內,哪裏也不能去,說是照顧,其實她就是怕自己不聽勸慰,有礙身體難以恢複,所有就像幽禁俘虜一樣,嚴加看管起來,不過依李吟風的脾氣怎可能好逸惡勞地等下去,身在畢雅涵身邊,心早已隨同生共死的將士們一道上了沙場。畢雅涵看出他的心跡,又不善言辭,不敢令自己擔憂,所以隱忍不發,整日憂心忡忡,愁眉不展,能看住他的人,卻把持不住他的心,與其見他整日蕭索,慍慍不樂,不過心竅百出的畢雅涵怎會讓真心待之的風哥消沉下去?一有空便以兵法,新奇古怪的物飾討李吟風歡心,好引起他的好奇,轉移他憂心思國之念。
在與畢雅涵如膠似漆、幾乎心無別戀過著沒有人驚擾,無憂無慮的日子,半月時光悄然而逝,李吟風也漸感身體已恢強健,開始在畢雅涵這個小丫頭的耐心指點下拉弓射箭,研讀兵法勝計,每聽聞畢雅涵給自己講述先烈前人的英雄事跡與蓋世氣概時,心裏頓生仰慕,洗耳恭聽,孜孜不倦地在她身旁,緘口不語,細細品味,生怕攪亂了畢雅涵的思路,掃了她的興致,這些天來自己就像獲益良多,什麼八麵埋伏,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中流擊楫,破釜沉舟等等故事在腦海中不住地打轉盤旋,心底有團爐火,將這股誌向與欲念愈燒愈旺,難以克製,想象之中自己策馬奔馳,深入金人腹地將這群虎狼畜生殺得大敗,從中了熟於胸,潛移默化成為自己日後決勝千裏的根基。
每次聽聞將士們在營帳內談論就近幾場與金人的絕地鏊兵,情勢艱難無比的勝仗,自己悔恨交加,欲罷不能,恨不得能立即衝到中軍帳,跪在王彥麵前求他帶自己一道上沙場,好好酬酢心中的抱負與誌向,但這樣於當前局勢並無多少改觀,即使在前陣上與金人殺得酣暢淋漓,血流成河,博得一個馬革裹屍,埋骨黃沙的夙願,大宋河北等地依舊在強虜手中,根本不是單憑一時悍勇便能盡將胡虜趕出中原,反而給漢夏百姓更添苦難,自己的義父韓世忠不也是十八歲應募行伍,開始他征南戰北、輾轉艱辛之路麼?直到今日建炎二年,足足有二十個年頭,這二十年之中,他忍辱負重,厚積薄發,屢次懷才不遇,被以往的奸佞讒臣一言抹平了所有的戰功,算是令人歎惋不忿之事,但他報國忠心不改,不圖榮華富貴,最近才榮列大宋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將軍,自己才不過受此挫敗,就急功近利,心浮氣躁起來,難免令人失望。就算現在上到沙場,空憑身負絕世武功,一腔血性,懷著泯不畏死的決心與金人大戰一場,不計勝敗生死,也不過是莽夫行為,縱難達到萬人敵,就連力大無比,世所罕見的楚霸王,身具扛鼎之力,最後還不是空有抱負誌向,卻無足智多謀的頭腦,落得烏江自刎,含恨而終。亂世造出英雄,相比今日大宋不缺草莽,更不失萬人難敵的勇夫,缺的是能隱忍蟄伏,蓄勢待發,逆轉乾坤的真英雄,自己還得潛心修煉,好好曆練一番才是,否則隻會被碾得粉身碎骨。
趁著夜深人靜,身處太行山險地,金人數次難以攻破,更不會貿然舉兵的一時安寧,畢雅涵又在打坐靜息,這半月之中,也在李吟風的相互影響之下大改她頑劣活脫,刁鑽任性,變得專心一致為自己出謀劃策,充當陪襯,心底說不出的欣慰,也更加過意不安,不過她既然一心在與自己白首不相離,頷首以相依,必定是要收斂憑跳的習性,想方設法地相助自己,她本身資質聰慧,天賦異稟,也不甘成為李吟風的負贅,索性潛心修煉內功,重拾舊遺,好好迎頭直追,李吟風所傳授的“海納之法”也在短短半月之中成效斐然,所差的就是日積月累。而這套內功心法也正與她以往所習幾乎如出一轍,習練起來自然得心應手,她向自己討教武功,而自己卻向她請教對陣兵法勝計,二人齊頭並進,就如一對伉儷。畢雅涵心無旁騖地修煉著“海納之法”也不會約束李吟風,趁著不來打擾,李吟風在桌上以飯碗、茶杯、水壺之類的物飾當作臨近州縣地形特征練兵推演起來,在依據白日將士們閑暇無事時聊起的戰事進而冥思靜想,以自己想法不斷琢磨推敲,金人兵強馬壯,兵器精良,並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隻因朝廷偏安苟合,所致大宋兵馬有氣無力,回天乏術,王彥這幾年來受命於宗澤,在失陷舊地與金人交戰數場,收回臨近一些州府縣城,拋開自己親身經曆的幾次大戰,舍棄死記硬套的戰術戰法,自己又如何以最小的損失,取得最大的勝利,拿之相比自己到底哪裏還要向人請教,去粗存優,采精補缺,倒令李吟風這位山野毛小子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