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弻臉上頓間僵硬,這位仁來鳳看似武功卓絕,生平幾乎罕見,但未能明白誅人性命易,若要征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絕非易事,如是一味驕橫跋扈,一遇看不順眼的人或事就動輒殺人,這天下必然大亂,完顏宗弻既要征服大宋漢室千千萬萬的子民,更要的是他們打心底敬畏、忌憚、尊敬自己女真族人,令他們老老實實地服從大金國的統治,不敢有半絲違逆與反抗,這才是算得上真正的勝者,才值得被世人所記住,至於仁來鳳的殺人誅心並非自己所願,何況女真族也不想得到一個百裏無人煙,放眼淒涼的天下,高瞻遠矚者也有苦悶憂愁。一笑置之回道:“其實英雄能前來仗義相助,本王已是感激不盡,既是本王坐上之賓,如有需要定不會怠慢英雄的,這個大可放心,不過眼下本王雖時運不濟,接連南征落至慘敗,但也算是兵家常事,他日東山再起,勢別盡將南人頑劣一網打盡,到時候,令那些與我作對的可恨仇怨之輩一一臣服拜倒於我女真人之下,這種榮耀是英雄萬萬體會不到的,不說了,來,今晚我就敬英雄一杯,竭盡地主之誼,也算是為英雄接風洗塵。”
仁來鳳端起卓案上的酒杯,雙手平舉回敬完顏宗弻,仰首一飲而盡,都以為他會揭開自己臉上的黑布,以真麵目示人,在場之人都全神貫注於他一人身上,整個沈王府內頓即鴉雀無聲,靜得連掉根針都能清晰可聞,沒想到從杯中傾倒下來的酒水被他用內功逼得聽了使喚,滴水不漏地隔著麵紗進到了他的嘴裏,如此神功天下武林寥無幾人能辦到,不過這樣做法無疑有些嘩眾取寵之嫌,甚至覺得他在刻意炫耀。殿中其他人難免有些無奈與失望,先是一陣聚精會神,沒想到仁來鳳飲幹了杯中酒,不滴、不灑,不偏不倚地進到他嘴裏,哈迷蚩機靈靈打了一個寒噤,暗忖他這樣飲酒未免太費事,甚至有些怠慢高傲,完全不把主子放在眼裏。江湖人的脾氣就是直率豪爽,有什麼心事都藏不進心裏,擺在臉上,就算仁來鳳深諳世俗,生怕完顏宗弻輕慢了自己,進而得不到賞識,問道:“王爺何必有所顧忌,人心思齊固然重要,但漢人之中頑固不化不再少數,甚至不勝枚舉,比比皆是。若不以殺一儆百的警示,他們未必會臣服。”
李嘯雲為剛才一幕,背心還有幾絲涼意,沒想此人一來就大言不慚,竟然建議要殺光不服教化的漢人,這不是有違世道倫常麼?自己暴戾偏激,一心為報仇害苦了天下黎民,如果完顏宗弻聽信此人,再施暴政,見人就殺,一遇不遂就率性而為,天下將永無寧日,又將置入煉獄之中,殺人性命對於完顏宗弻來說也不過輕而易舉,但要想令天下人信服還得依靠真正的本事,並非一味用武。可惜自己如今已是今非昔比,父王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忠誠,疏遠自己,大大地限製言行,於完顏宗弻失意之時鬥膽諫言,隻會更加令他厭惡自己,但為了天下蒼生疾苦還是硬著頭皮,壯起膽子冒著被殺頭的危險準備攤牌,也好權衡時弊地勸解完顏宗弻,不想完顏宗弻卻回絕道:“仁英雄有所不知啊,要想四海夷服,天下臣服,並非一味單靠武力,《道德經》有雲,兵乃凶者,慎用之,不可示人也,若想真真正正征服天下,不是一味地殘忍好殺,肆意掠奪,而是令百姓安居樂業,徹底地將他們從苦困厄難中解脫出來,南人之中那些忠心報國、竭心盡力與我作對之人,反令本王很是賞識,像嶽飛、韓世忠、張浚、劉光世、劉琦、吳玠、吳璘等,個個用兵如神,國難危急關頭挺身而出,為國家社稷,黎民百姓,算得上肝腦塗地,嘔心瀝血,能與這些人交手,完顏宗弻雖敗猶感欣慰。英雄有這份代為效勞之心足見看得起我,今日不提國事,就以英雄的本事,天下無雙,咱們就該好好把酒言歡,什麼煩憂困擾統統拋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