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雲心知自己一旦被韓世忠擒獲,非死不可,他夫人性命是自己迫害,不管以往關係如何,此刻雙方已成為不可原諒的仇敵,多待一刻就多一份危險,仁來鳳自恃清高,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自己舉動又被畢雅涵片刻不離地監視著,但有一點輕舉妄動都會引起她的懷疑,計策敗露之後,思量再三,自己如回心轉意,韓世忠為人剛正不阿,囉哩叭嗦給自己講一大堆聽著就煩躁的教誨,然後就像看管犯人一樣寸步不離,別說是手刃仇人祭奠父母冤死的英魂,就連出入自由都成為一種奢望,殊無樂趣可言,自小無拘無束,放浪形骸的李嘯雲怎受得了這麼多看不見的枷鎖與煩惱,不如繼續放蕩江湖,快意恩仇,這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豈不快哉?他原本處事亦正亦邪,率性直為,不以常理而悖,如是令他放下仇恨,自己艱難地存活下去的理由也變得蒼白無力。他見仁來鳳居然敗在韓世忠手下,不過並未傷筋動骨,似無大礙,關心一句道:“前輩還是不敵此賊,不過也不必氣餒,您是為我安危才敗下陣來,來日方長,我們走吧,梁紅玉乃是他的賢內助,鏟除了她,大宋也就少了一根支柱,他日再卷土重來,數倍償還回來便是。”
仁來鳳隱隱不忿,但形勢危急,不能逞一時之氣繼續再與韓世忠分個高低,既然小王子已經心智恢複,處境還不算太糟,尚有挽回的局麵,得到李嘯雲的暗示,意猶未盡地歎道:“好吧,今日不利於我取勝,擇日再挽回失去的顏麵。”說著轉身就要提氣躍身而起。韓世忠難以割舍,對李嘯雲呼喚道:“雲兒!難道義母一死還不能喚醒你棄惡從善嗎?你忍心舍棄正道、家人、兄弟,甘願在黑暗中繼續走下去嗎?你還是改邪歸正吧,免得多遭孽緣,罪不可恕啊?”
畢雅涵也是絕望,自己良言苦勸,對他說了這麼多感懷銘刻的話李嘯雲一點也沒有聽進去,惋惜又無奈,心意已決地警告道:“李嘯雲你真對我們的話置若罔聞嗎?若你怙惡不悛,我也顧不了義母追究,風哥怨恨,今日定要將你留在此地不可。”說著緊摯手中的連弩,將冰冷、鋒利、寒澈的箭鏃對準他,再三警示,若李嘯雲不聽勸告,她真會不顧一切對他發難。仁來鳳躍出七八尺之遠,不敢棄李嘯雲不顧,斂氣定身,準備折回相救他脫離陷困。
李嘯雲對仁來鳳使了一記眼色,似在吩咐他先行離開,一切都由自己隨機應變,對著韓世忠、畢雅涵笑道:“我本飄萍,自來無根,誰也不能阻止、妨礙,你們的一番苦心,李嘯雲心領神會了,但是我不能不管枉死的爹媽,他們含冤待雪,無不向我悲述,此仇片刻不敢忘,如大仇不報,李嘯雲豈不是變成一個徹頭徹尾、忘恩負義的小人?今日你們要阻止我也罷,殺了我也好,我絕不畏懼回頭,如真可憐我,就什麼也不必多說,這就是我的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李嘯雲倔強異常,就是這樣也不能動搖他一絲意念,簡直冥頑偏執。畢雅涵不想他繼續為惡,泯滅良心地走下去,更不忍見到兄弟反目,手足相殘的悲戚之事發生在自己麵前,她也決定無論用什麼方法也要將李嘯雲滯留在此處不可,那怕將他打得手腳全廢,不能行動自如也好,至少對得起深愛的李吟風,對得起武林正道,對得起天下蒼生。一箭激發,破空銳利直響,發出“嗖!”地聲音,朝著李嘯雲所在位置射去。李嘯雲雙眼呈現出惶恐驚駭之色,驀地聽風辨位,躲過這奪命一擊,但箭矢來得實在太快,在半空中嗚呀刺耳聲響,快得簡直難以置信,根本看不清它的模樣,電光火石之間李嘯雲隻有朝空曠之處逃離,不過還是慢了一步,左肩一陣刺痛,箭矢已然插入肉體,立即血流不止,仁來鳳大急道:“小王爺!”韓世忠也大出意外地擔憂叫道:“雲兒!”關懷熱心地想上前一探究竟,但礙於他對自己存有仇視與偏見,此刻上前隻會更令他拒絕,隻得幹著急地站在原地,惶急、焦灼、緊張、擔憂、歎息、又有些無奈。
畢雅涵心情沉重,知道自己不該心狠手辣,但她已經別無選擇,李嘯雲實在不聽勸慰,執拗偏執,唯有將他重傷,不能輕易離開海州城,暫且將他扣留下來再作打算,卻不想真傷到了他,心痛如絞,抱憾不已。韓世忠又看著畢雅涵,眼神有些責難與怨怪,歎道:“涵兒,他可是風兒的親弟弟啊,你的二叔,怎麼忍心下得狠手?”畢雅涵默然認錯,無話可說,也悔恨自己急躁衝動,李嘯雲為人形跡不端,心地邪惡,無論他有千般不是都與自己已成一家,怎會如此狠心對他下毒手?事態進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李嘯雲偏激狹隘,隻會更激的他怒憤,逆天而行。但事已至此,毫無回旋餘地,如二人各自退讓一步,或許尚有轉機,幽怨歎息地放下手中的連弩,兀自冥思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