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雲對他正眼也不瞧上一眼,顯得極是傲慢無禮,其實深仇大恨之人均在此處,怎叫他見了這群人麵獸心的仇人依舊沉得住氣,唯有眼不見為淨,否則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陡然暴起發難,立即將這裏華堂變靈堂不可了。他極其沉穩地緘口不答,敏銳的眼神就像兩道鋒利的利刃片刻不離李法華之身。倒令李銀龍難堪,討了無趣之下,悻然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李法華被他這種眼神看得也不免心緒不寧,不過以他多年為官之道,積攢了常人難以相比擬的經驗而論,眼前的李嘯雲亦敵亦友在他看來也不過隨時應付得來,眯著雙眼笑道:“實不相瞞,老夫在官場打拚數十載,覺得心灰意懶,所以回到鄉下孝敬年至九十的老父老母,還讓二老安享晚年,再者圖個清靜,覺得如釋重負,輕鬆自在多了。”
李嘯雲暗自冷哼道:“說得冠冕堂皇,真把我當成你管轄下民風淳樸的百姓不成,小小縣令跟我玩這等把戲,未免太小看人了,相比朝廷中位極人臣、權利熏心的秦檜而言,你實在不值一提。”口中卻是錯愕地驚道:“哦,難怪我去杭州縣衙都說您已經告老還鄉,素我叨擾,沒有事先通告,實在無禮。”
“哪裏,哪裏!不知者不罪嘛,老夫也是忙於繁務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推辭,這不小兒正置籌備人生大事,也就向朝廷遞呈了卸任狀,經得允許後這就回來,事出倉促,老夫也不想勞師動眾,所以……”
李嘯雲內心熱血沸騰,恨不得將眼前這人醜惡的嘴臉一層層地撕下來,不過理智一次次提醒他,暫時不可率性而為,就算殺了這裏所有人,他們不明事情緣由,爹媽的仇早晚得報,倒是蒙受不白之怨未能昭雪。不由強顏歡笑地翰旋道:“我說呢,兩袖清風的知縣大人怎會突然間放下富貴榮華不享,卻要告老還鄉,解甲歸田,原來是想圖個清靜,效仿古人之風,來個急流勇退。”
李法華謙退地道:“不敢,不敢。”
畢雅涵與趙瑗瑗均是暗驚一場,李嘯雲膽敢隻身一人入虎穴,必然是胸有成竹,要不然就是抱著必死之心前來複仇,多次見識過他心機狡譎,本事超群,反而不為他擔心,倒為整個李氏族人的安危感到焦慮。
李嘯雲道:“在下各處打聽方才得知知縣大人已回到了鄉下,不巧事先未能通傳稟告,多有叨擾,還望折罪。”
李法華一副漫不經心,搖首不當一回事地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何況老夫三喜臨門,哪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道理,既然急著找老夫,想必是有什麼地方需要老夫幫忙,隻要老夫力所能及,責無旁貸。”
李嘯雲順水推舟,眼前大敵當前,但他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到底為什麼要排擠自己一家,如今真相就要浮白於世,忍不住全身血脈賁張、情緒激越,雙手緊握拳頭,恨不得將手中的劍柄捏得粉碎,以示自己的此刻的心情。眾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這個氣宇軒昂的少年與自家同胞兄弟之間的對話,忍不住好奇,也就更加確定來者是李法華的仰慕者了,頓然疑心全消,開始杯觥交錯、投箸不停,大飽口福、大快朵頤。難得李法華大擺筵席,也隻有他這樣見過世麵的大人物出手才有如此闊綽。
“我是前來向大人問明一件事,此事是我積壓在心裏多年的結,如不解開,恐怕寢食難安,所以在下前來打擾,就是要有勞大人為我做主。”
李法華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得意,不由沾沾自喜,像他這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縣令還能有這樣的威儀與名望,換作誰都會誌得意滿。眼珠子灰溜溜地打轉,立斂笑臉一本正經地道:“老夫已經厭倦了官場,為何不去找現任大人伸冤,卻來找我這個不中用之人,何況我已離任,幫不上什麼忙,今日隻談喜事,不談有傷風雅的舊事。如是賞臉喝杯喜酒,老夫歡迎之至,如是打官司,解恩怨,還請閣下見諒,另尋高就,不過前來為老夫捧場,不如喝了我兒的喜酒再走不遲。”
李法華忍不住微有慍意,但他還是持度修為,不便表露出來,還是一副謙虛恭退的模樣,身邊妻兒老小對李嘯雲終於露出本性有些忌諱,有李法華出麵,他們也不敢造次。
李長平一聽勃然大怒,赫然起身,戟指大罵道:“原來你是存心上門令我兄弟難堪的,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啊。”
李長峰感到來者就是來令李法華怡羞的,更讓作為李家一份子的他顏麵無光,拍案而起道:“你這小子是何居心,我兄弟操辦人生大喜,你卻來搗亂,難道你爹媽沒有好好教你什麼都要分個輕重緩急麼?”
李銀龍切齒道:“小子,大家都融融恰恰,皆大歡喜,你有什麼事且先放一放不遲?”
還有李高麟、李法嚴、李發義等等數十人之多,眾兄弟相續離座而起,也察覺到李嘯雲用意,且不管他是不是來搗亂的,先讓他見識下整個李家的威嚴,也好讓他知難而退,甚至將他的意圖頓即抑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