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娘娘腔並排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邊把弄著手裏的小鳳凰道:“喂,這玩意兒行不行啊?”
“業餘了不是?”他伸手把那個哨子拿過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便是鳳凰教的信物——鳳凰嘯,據說隻有教中護法級別的弟子才有資格擁有,有了這個哨子便可以召喚鳳凰,你說神不神奇?”
“你的手好白淨哦!”我一邊在一隻臭雞蛋上練簽名一邊感歎道——你知道的,練簽名是我每天的必修課,因為搞不定哪天偷盜職業合法化,我這麼優秀的人才也可以小小的膨脹一把,“不知道是用的什麼牌子的護膚品?”
“討厭啦!”娘娘腔的臉微微一紅,又忸怩起來,“跟你說正事呢,就知道亂講!”
“得得得!”奶奶的,小米粒又掉了一地,“那你說黑衣人為什麼要把這麼珍貴的禮物塞給我?難道想包養我?不會吧,雖然我很帥,可我是個傳統的男人……”
“無恥!”娘娘腔低低地罵了一句,轉過身去不理我。
靠,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我招誰惹誰了,誰稀罕抱那個刁蠻公主的小粗腿!就在這時,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仿佛有什麼人在打起來了,把鍋碗瓢盆都砸了,緊接著聽見一聲高呼,拖著長長的尾音:“酆都城主到——”
看看,要不怎麼說人家是城主呢,這排場就是不一樣,不論到了哪裏,二話不說先砸東西,真是氣派啊,氣派啊!要是哪一天我當上了城主,我一定要把剛才那個長得像蛤蟆的守衛拉過來,一邊抽他大耳刮子一邊說“你很醜”,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人生有了目標,我一下子從一個遊手好閑的小混混變成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陽光少年,我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再一次踹那個守衛的臉。
酆都城主羽基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子,走起路來四平八穩,一看就是個有修養的人。我這才注意到房間外麵的高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貼上了一條橫幅:“熱烈歡迎酆都城主大人蒞臨翠紅樓參觀指導!”不明就裏的人乍一看,還以為城主到什麼花街柳巷嫖妓來了,而事實上,城主如此和藹可親平易近人,讓我們不禁感激涕零。
蛤蟆臉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地朝城主鞠了一躬,然後高聲叫道:“酆都城主大人不辭勞苦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翠紅樓指導工作,讓我們頓感蓬蓽生輝。說實話,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很仰慕大人,我對大人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哎呀,我操,誰啊?”他的話沒說完,各個房間裏的囚犯不約而同地朝他擲出了西紅柿、爛菜葉和臭雞蛋。
“注意素質!注意素質!再說髒話我可就得批評你了。”城主羽基就站在我的牢房旁邊,我看見他把手伸在蛤蟆臉的褲襠間狠狠地捏了一把,愣是把他一張蛤蟆臉疼得憋成豬肝臉,卻又不敢作聲,我心裏這個痛快啊。
“你看我的,學著點!”酆都城主低聲道,然後他朝走廊深處熱情洋溢地揮舞著雙臂,“親愛的朋友們,你們好嗎?”
“操!”全體獄友們異口同聲地回答了他,同時一個臭雞蛋飛過來,準確無誤地砸入他的嘴巴,將羽基那迷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我轉身一看,那個娘娘腔正大義凜然地擺了個投擲的pose,眼睛中閃出少有的無所畏懼和淡定從容。看到這裏,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作為一個娘娘腔的男人,能在如此正式嚴肅的場合中做出這樣許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舉動,實在是難能可貴。更讓人肅然起敬的是,無論是這個雞蛋投擲的力量、角度還是旋轉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差分毫,既把酆都城主噎個半死還沒弄破雞蛋,老實說我也是愛財如命的人,呃不對,是愛才!我覺得這樣的手法不做小賊實在是太過浪費了,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既生瑜何生亮嘛,是老天眷顧我不讓這個小王八蛋搶了飯碗。
“哎呀呀,真是神乎其技!”我由衷地稱讚道,同時忍不住幸災樂禍地拍拍娘娘腔的肩膀,“不過兄弟,你這次出風頭也表現太過了點,年輕人嘛就是太衝動,不過你放心,城主要是想把你活埋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滴,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滴,我一定會顧及兄弟情誼主動申請幫你刨個坑滴……”
“活埋嘛是肯定滴,不過活埋誰可就未必了。”娘娘腔衝我狡黠地一笑,“我們可以打個賭啊,小卡卡。”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咦?你怎麼知道我叫卡卡?難道我的名氣這麼大嗎?唉,慚愧慚愧,那都是承蒙道上的朋友錯愛,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嘛,我也是一不小心就站在了巨人們的肩膀上。”
“別誤會。”娘娘腔一臉無辜地拍了拍我的腦袋,“那個臭雞蛋上有你的簽名。”
“你他媽的!”我一把掐住娘娘腔的脖子,奶奶的,難怪他故意不把雞蛋砸破呢,原來是怕羽基看不到我的簽名,靠!
羽基不愧是酆都城中最有風度的人,他處亂不驚,把那枚雞蛋小心翼翼地從嘴巴裏取出來,極有耐心地翹起蘭花指把臭雞蛋皮一點一點地剝掉,然後細嚼慢咽地吃下去,等他咽下最後一口才慢條斯裏地問:“請問哪個小王八蛋叫卡卡啊?”
說實話,這個時候我很猶豫,是主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呢?還是裝瘋賣傻來個死不認賬?這真是個問題。好在我已經沒的選擇,因為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囚犯不顧同獄之情,一齊朝我揮舞著手臂:“他!他!他!”靠,原來我名氣這麼大啊,還是他們覺得像我這麼英俊瀟灑氣宇軒昂的人是他們娶到公主最大的威脅?不管怎麼說,死到臨頭我也得努力爭取一下。
我高高地把手舉起來:“城主,我有問題。”
“好,這位小朋友請講!”城主仍然是這麼風度翩翩笑容可掬,隻不過這時候我真他娘的想扔個臭雞蛋過去。
“請問我可不可以申請改名字啊?我覺得卡卡這個名字完全配不上我這樣憂鬱哀傷而又風情萬種的男人氣質。”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羽基點點頭,“來,我們一起到隔壁的辦公室探討一下。”
正所謂“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太他媽的有學問了,盡管沒有念過幾年書。
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羽基返身把大門鎖上的瞬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褲襠。羽基一臉疑惑地看著我這個詭異的姿勢道:“卡卡少俠,你這是為何?”
“城主,這裏可萬萬踢不得了!”我哭得老淚縱橫,一頭撲進羽基的懷裏,“再踢我就真的啥也做不成了。”
“別擔心別擔心,卡卡不哭,喔喔,卡卡不哭,喔喔喔……”羽基一邊拍著我的腦袋一邊哄我,“我們都是文明人,不興這個的——羽霖也許有這個愛好,可我保證,這絕對不是遺傳……”
聽到這句話,我捂著褲襠的手才慢慢放下來。城主寬闊的胸膛真是溫暖啊,讓人沉浸在其中,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他讓我想起了我的爸爸,那雙輕輕搖著我的大手,那胡子拉碴的下頜,那厚實的腳底板……
“砰”,一隻厚實的腳底板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褲襠上。我抬起疼得眼淚汪汪的雙眼,看到羽基正背著手,一邊搖頭一邊歎氣:“唉,現在的年輕人啊,太單純……”
“城主您真是神出鬼沒啊!”我捂著褲襠蹲在了地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現在才明白羽霖公主的那幾腳都是小兒科,這種東西都是有家教有遺傳的。
“那還用說,當然了。”羽基不屑地擺擺手,“沒兩把刷子能幹得到酆都城主嗎?看在你這幾句話說得還算中聽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條小命。來人哪,給我拖出去閹了!”
“啊?不要吧!”這時候立刻有兩個侍衛踹門進來架住了我,“哪敢勞煩二位!”
“卡卡少俠,您就別客氣了。”其中一個侍衛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說話間一把雪白的刀子就亮了出來,奶奶喲,這閹人打不打麻藥放不放長假發不發補助啊,我覺得這輩子太虧了。這全怪那個黑衣人,如果當初不是他對我又摸又踹的,我怎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咦?說到黑衣人,我忽然想起來了,他還在我懷裏留下一隻小鳳凰呢,聽那個娘娘腔說這叫鳳凰嘯,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可以召喚鳳凰。管它是真是假,事到如今,隻有賭一賭了。
“城——主——”我拖著長長的尾音道,“我有寶貝要獻給您!”
“不必了。”羽基搖搖頭,“不用獻了,今天閹的就是你的寶貝。”
“不是,不是說這個。”我從侍衛的手中掙脫出來,拿出那個小鳳凰道,“是這個,鳳凰嘯。”
“鳳凰嘯?”我清楚地看到羽基盯著我手中的東西,身體微微一凜。
“沒錯,據說有了這個東西就可以召喚鳳凰。”我揚了揚這個小玩意,學著娘娘腔的口氣道,“您說神不神奇?”
“你要這麼說還真他娘的有點小神奇呢。”羽基喃喃道,“可你小子要是敢騙我,我就讓那個蛤蟆臉將你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奸了又奸,殺了又殺……”
“別介啊城主大人,咱有話好好說……”我覺得不能就這麼把一輩子的幸福押在一個蛤蟆臉身上。
“不用再說了。”羽基把大手一揮,“來人哪,給我擺開祭壇,宰一千頭牛羊豬狗獻祭,著五千長槍手弓弩手護衛,有請卡卡法師登壇作法,召喚鳳凰。”
看看,看看,早就說我不會久居人下的嘛,這簽名不是白練的,眨眼的功夫就從一個小混混混成了法師,我不得不感歎一句:“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太刺激了!”
我衝羽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城主大人,咱不用擺這麼大排場吧,太鋪張浪費了,您就隨便宰隻雞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要是還過意不去就殺個人,比如那個蛤蟆臉,低調,低調!”
“說起來真是唏噓感歎,上一次鳳凰出現還是在十九年前,那時候我還很年輕,我是酆都城裏最帥的男人……”
“城主,您腦袋被驢踢了吧?”我小聲嘟囔道。
“沒有,隻是剛才被臭雞蛋砸了一下。”羽基喃喃地說道,想必是回憶起了傷心的往事,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黯然,這也難怪,作為一個感情豐富的男人,誰還沒有點讓人難忘的過去?
這時候大門“砰”的一聲打開了,一個侍衛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城主,祭壇準備好……呃……對不起對不起,我……”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悄悄地掩上門出去了。
“咳咳!”羽基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服道,“時候不早了,既然萬事俱備,我們就該去辦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