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場景與我想象中的非常不一樣。
起初我計劃的是,我會和程梓墨被她堵在床上,我可以好好欣賞她那氣急敗壞的樣子。
後來,我又以為我可以全身而退。程梓墨說她好幾天沒有回來,或許是跟時岩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狠狠一疼,所有的報複都已沒有了任何意義。
然而,我並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程梓墨吻我的時候推門進來。
事情變的不倫不類。
她怔了許久,說想和我好好談談。
我沒有拒絕。
她不讓程梓墨在場,讓保姆把他送回房間。我跟著她來到地下室,那裏是一個私人空間,或者說,是一個集書房和娛樂休息室於一體的私密空間。
那裏布置著最高檔的家庭影院,後麵是一個精美的小酒窖,收藏著經年陳釀。
一看就知道,這裏的主人是個有品位會享受的人。
這是駱子夜父親生前最愛的地方,而現在,駱子夜也似乎漸漸和這個地方融為了一體。
她拿出一瓶紅酒,上麵的外國字我一個都不認得,她又拿出兩隻高腳杯,緩緩將那些暗紅色液體注入到酒杯四分之一的位置。
她拿著酒杯晃了晃,紅酒掛在杯壁上,暈染一層紅霜。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酒的味道。
那種可以讓人失去理智的熏然薄醉,曾讓我陷入對時岩的迷戀而無可自拔。
我偷偷看了看駱子夜,她的腮上已泛上兩片紅霞。
如今她的舉手投足之間,均帶著一種我傾其一生而所不能及的貴氣。
在她麵前我無形之間就矮了一截,就開始自卑,就像我在時岩麵前那樣。
我們麵對麵坐著,沉默著。
這在從前是不可思議的。
我們從前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那段最難熬的時光裏,有她的陪伴,我好過了很多。
我們一起上學,又一起逃學,逃進山野林間,像兩個瘋丫頭追追打打。我們肆無忌憚的笑,填滿了匆匆而過的那些年。
自從程家二老去世之後,我就變得極為叛逆,書也不好好念,而且家裏也沒有那些閑錢讓我好好念書了。
當時我就決定輟學,攔著我的人,是駱子夜。
她那時過的也是捉襟見肘,卻把她平時節省下來的零用錢統統送到我麵前。我驚訝的張大嘴巴,我以為這個向來帶著我翹課逃學的姐姐,會是第一個支持我輟學的人。
可她卻說,小棠,再堅持一下,起碼拿到畢業證吧。
她還告訴我,社會不是那樣好混,能在學校多待一天,就多享一天的福。
我想反駁,然而最終還是聽了她的話。
現在想起來,靠著她那點錢在學校裏堅持的最後一年,真的是我人生裏最後快活的日子。
此刻,駱子夜坐在我對麵,她臉上精致的妝容透著冷漠的氣息,讓我絲毫也找不到當年我們相濡以沫的溫情。
“好好談談?”她眉頭一挑,看我的眼光有些倨傲。
我點點頭。
畢竟時移境易,我們,已不再是當年的我們。
她看著我許久,像是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憋出了一句話,“小棠,能不能坦白告訴我,你和梓墨的關係?”
我心裏咯噔一下,想著,該來的終究是要來。
我抬眼看她,她眼中寫滿疲憊和落寞。她是真心愛過程梓墨的。
她可以為了他付出一切,甚至不惜嫁給一個她根本不喜歡的男人。相形之下,我卻顯得那麼自私。
我既想從她手中搶回時岩,又想從她身邊奪走程梓墨。
我們之間,怎麼可以變成這樣?
我深吸一口氣,並沒有答話。她冷笑幾聲,豔紅的嘴角透著自嘲,“蘇小棠,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了……你們一個跟父親姓,一個跟母親姓,可你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妹,誰都不知道。”
“子夜……”
“程梓墨晚上做夢的時候也在叫你的名字,你知道嗎!”她手一揮,那杯紅酒應聲而落,酒杯碎片散落一地晶瑩,暗紅色液體拋在乳白色牆上,變的猙獰而恐怖。
“我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她一手托著頭,我看到似乎有淚從她指縫間落下。
“我竟然被你們瞞了這麼多年……”
我心裏有些難過,想過去抱抱她,安慰她,可她身上的香水味似乎有種拒人千裏的力量。
我猛然想起不久之前,時岩在家裏的時候,我把他脫下的西裝掛上衣架,聞到他西裝上就是這股味道。
原來……他們那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
我笑起來,她怨恨被我和程梓墨瞞了這麼多年,可她和時岩,又何嚐不是瞞了我?
時岩和我上床的時候,心裏說不定也在想著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