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找了市教育局的人談話,然後又找市八中的老師談話。殷明的後台沒那麼硬,雖然範德貴他們給他打了預防針,告訴他隻要什麼都不說,就沒問題,他還是感到有點害怕。畢竟,做賊心虛。
為了對付調查組的,殷明開始了有計劃有組織的抵禦活動。你不是告我財務違規非法嗎?請專業會計把學校的賬目重新做過就是;你不是告我私設小金庫供個人揮霍嗎?讓人銷毀票據就是了。查吧,看你們怎麼查?對於反映問題的老師,他進行威脅、恐嚇、收買。學校有一位後勤人員站出來向調查組揭發檢舉,殷明知道他家裏生活困難,老婆在住院,馬上以工會的名義送去幾千塊錢醫療費。在時下物欲橫流、一切拿錢結賬的商品社會,得了便宜喪失原則的人常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圓滑代表了原則。
其實,殷明、範德貴、周勝利他們涉嫌腐敗並不複雜,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太複雜了。聽說範德貴和前任市委書記現在在省裏當更大的官的那個人都有關係。你想想,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犯事了,那個領導不會被牽扯進去?龍有龍潭虎有虎穴貓有貓路,周勝利、殷明他們自然有各自的背景關係。這樣一來,案子就複雜起來了,調查陷入了困境。最後來了個查無實據了事。範德貴、周勝利、殷明他們得意了,天天請客喝酒慶祝。
這下,戴效章單位回不了,家也回不了,成了一個無業流民,隻能在外麵漂泊。熟人見了他,唯恐惹火燒人,引起殷明他們的不快,都是避得遠遠的,不和他搭訕。經常,戴效章是呆坐著,搞不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是他出了問題還是世界出了問題?
四月中旬,戴效章再下決心,去北京首都,三告殷明、範德貴這幫貪官汙吏。剛下火車,戴效章接到一個叫蔡筱筱的電話。他自稱是德都駐京服務站的工作人員,邀請他去德都駐京服務站,說可以就上方工作提供方便。
接到電話,戴效章很高興。因為之前的上方都是排了很長時間的隊才輪到自己提交材料,而且不能久留,後麵還有上方人員等著交材料。這次居然有人幫忙提供方便,他當然高興。
德都駐京服務站在是五環外,住所是個四合院,呈半關閉狀態,出入經過一扇鐵門,正對著川流不息的路橋。應邀趕到這裏的戴效章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妥,高高興興地走了進去。
一進去,一個工作人員迎上來,說你就是戴效章,把身份證拿來看看!
核實身份後,這個工作人員馬上說,請跟我來,我送你去上方的地方。
工作人員把戴效章帶到一輛噴有“鼎安元護送”字樣的白色金杯車前,說請上去吧。
戴效章覺得有點不對勁,便說還是不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去算了。
話音剛落,兩個身著黑色製服的年輕人從車裏衝出來,對他就是一吼:快點上車!兩個年輕人所穿的製服在製式、顏色與特警製服完全一樣,隻有一字之差,肩章上寫著“特勤”二字。
見他們麵相凶惡,戴效章更感奇怪,不想上車了。不等他離去,那兩個年輕人一把揪住他,把他推到了車上。然後,兩個特勤人員把他摁坐在椅子上,一邊一個坐著,防止他衝下車。
在車上,戴效章問:你們拉我去哪裏?
對方回答說,少囉嗦,上車就知道。
戴效章大聲抗議,說我有權利知道我上車後去哪裏,你們不能這樣,這是侵犯權利。
兩個“特勤”惡狠狠地警告他說,你要安分一點,你不安分你就是死!
“ 囚車”(在戴效章看來,這輛限製人身自由的車輛,與囚車別無二致)越拉越遠,一個多小時後,開到沒有路標的地方。隨後,戴效章從車窗外瞥見“京津高速鐵路”的箭頭,還看見南四環的路牌,看到小紅門大紅門這邊有個“紅門路”的標誌,用木頭寫的,插在路上,裏麵就是農村了。越走越遠,這一帶是破爛的工廠、倉庫,高高低低的樹林,冷寂得可怕。
傍晚時,“囚車”在一個寫有“凱安達儲備倉庫”的樓房前停下,那是個破舊工廠,裏麵有兩層樓,外麵有四扇小鐵門,紅紅的。
戴效章進去時,裏麵關了約兩百多號人。天冷,牆上掛著空調,很舊了,根本不暖,被子又臭又髒,但還是被大家爭搶著。北京的初春,漫長而難熬,他們隻有相互取暖。這讓戴效章備受屈辱:在裏麵男女同住,毫無尊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