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北風扯不開沉雲,撕剝枯草黃沙。
錦關以北,大今邊府秦城,滿眼盡是鐵甲長槍,幾乎看不見普通老百姓。城樓上將軍堂,大今戰神呼兒納聽探子回報軍情。
“金鎮城樓一般兩個時辰換值,現在三個時辰換值,孟長河保持早晚巡視兩回的習慣。羊腸道之前有兩個營的人把守,如今隻有一個營……”
探子報完,退下。
呼兒納得意笑道,“南頌朝廷還不如當年,一國之君竟不知錦關山就是他江山的最後一麵屏障,將孟長河的兵馬調走一半,去守楚州,卻不想楚州靠海,我們不善水戰,怎麼可能從楚州發兵。而金鎮一旦攻破,再無任何城池可抵擋我浮屠鐵甲,孟長河也會落得和趙大將軍一樣的下場。”
“南頌氣數將盡,大今即將一統南北,先預祝元帥馬到功成。”堂中還有一人,鷹鼻瘦臉,目光陰沉。
“泰和,沉香雖已不在,你卻還是我妻舅,我立功,自然也少不了的一份。要不是你服了大蒙,暗中給我們送了五萬騎兵,皇上可能還下不定決心。”呼兒納忽歎,“皇上還是親王時,與我稱兄道弟,好一起打下,登上帝位之後,竟有些英雄氣短,對他後宮裏的事要比國家大事還上心。”
“皇上日理萬機。”
這人是金利泰和,原神弓門少主,金利家僅存的一個,起先跟著盛文帝,後來神弓門被盛文帝廢掉,他母親慘死,凶手雖不是盛文帝,盛文帝仍怕他有異心,就調他到呼兒納手下做事。呼兒納起初並不重用泰和,但泰和這人近年頗有謀略,最大的功勞莫過於將大今大蒙的關係化幹戈為玉帛。
“早該打的。”呼兒納一聽,就知泰和不敢真話,但也罷,“六年前就該打了,要是當時能讓我大軍開進大王嶺,不但能吃掉成翔府,還能從背後襲擊金鎮,孟長河早完蛋了。”
呼兒納從沒有自知之明,盛親王一直在他影子之下操縱他,他卻真當自己戰無不勝。而如今,盛親王已成盛文帝,他成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才能發兩句牢騷。然而事實上,他這幾年都沒打過像樣的仗,沉香再沒回來過,連帶她那些美人細作不知去向。失去輔助力,失去決策力的戰神,平定內亂屢屢受挫。
所以,呼兒納急需這一戰,而且還急需打贏它,因此無心去想一直受他欺壓的金利泰和為何突然盡心盡力起來了,還把借來騎兵的功勞歸給他。
泰和聽呼兒納陳年舊事,也不予置評,隻去騎兵營看看,就走出將軍堂。
他眼前,色蒼茫,望遠但見地平線。
“一切如你所願,呼兒納對你信賴十分。三日之後發兵,等這仗打贏,呼兒納戰死,所有功勞由你一人領,你還發什麼呆?”
柱子後靠著一人,身穿大蒙騎兵軟甲,麵楞削酷,削薄雙唇抿成一條線,細葉長目飛入鬢,聲音冷到苛寒。
“我沒發呆,隻在想,她會否也在金鎮,我和她會否在這一戰裏交手?”誰也不會知道,迄今他隻愛一個女子,可惜那姑娘正眼不瞧他,明知他的心意,卻對他半點不留情,惡劣得讓他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