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堂皺皺眉頭,真是個棘手的問題。惠池中學是全上海最好的中學,很多人打破了頭都進不來,退學,真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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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景堂走進一個小弄堂,兩邊的石樓不高,但給人冷清的感覺。商景堂推門進了一間靠左的石樓,滿地的落葉讓商景堂懷疑秋天已經提前到來。他預感到這會是一場人去樓空的局麵,但他還是推開內堂的門,一封信從虛掩的門閂上掉落下來,落在他的腳邊。商景堂拾起信封,沒有署名,寄件人的,收件人的,都沒有。但商景堂知道,這封信,落到了正確的人的手中。
信中隻有一句話:既已言別,何需再見?筆跡繚亂匆忙,字體卻清秀宛然。
商景堂想起一個月前,他回家時的情景——
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氣呼呼地開車從他們家離開,他走進大廳,弟弟景文正給自己倒酒喝。
“這就擺平了?”景堂見怪不怪地。
“easy,”景文炫耀著,“女人就這麼簡單,一輛車,就全打發了。”
“以前你是幾個女朋友一起交,”景堂走到他身邊,“現在怎麼了?幾個女人一起甩?想轉性啊。有那麼多車給你折騰嗎?”
“我隻負責甩人,車子老爸負責。”景文自豪地。
“老爸還管你這破事兒,”景堂不相信地。
“哥,你還沒接到最後通牒啊?”景文倒認真起來。
“什麼最後通牒?”
“一個月之內,斷絕一切非家長指派的男女關係,任何代價,由老爸買單,”景文盯著景堂的臉,“你真不知道啊?”
商景堂的眼神變得遊移,“什麼時候的事?”
“一禮拜前吧,”景文回憶著,“就是相局長上咱家吃飯那天。”
相局長?商景堂對他有印象。那人叫相遊天,他們家幾代都是單傳,一個接一個地都當了警察局長,所有的副局長,處長,科長,都是他們相家給提拔培養的。換句話說,警察局就是他們家開的。不過不巧,現在的這個局長沒兒子,一老婆一小妾,都隻生了一個女兒,警察局,怕是要後繼無人了。想到這兒,商景堂心裏更明白了,景文奉命甩女朋友,估計跟相家脫不了幹係。
果然,吃過晚飯,父親就找他談話。
“景文和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差不多都要劃清界限了。在我的印象裏,你是沒有類似的麻煩需要解決的,”商鶴子看看兒子,“有嗎?”
商景堂不說話。
“你真讓我失望。”商鶴子別過臉,“我還以為——”
“沒有,”商景堂搶著回答,“我沒有麻煩。”
“沒有最好,”商鶴子的聲音裏不難聽出懷疑,“有則改之,無則嘉勉,你和景文不一樣,我不會為你出麵的。”商鶴子又看向他,“懂嗎?”
“懂。”商景堂回答。父親總是這樣的,不會明說,不會逼迫,不會強硬,但總讓他無法拒絕。從他懂事起,這就是他們父子間一成不變的交流方式。父親對於他,總是師長多於親人,教訓多於關愛。
“家規,你沒忘吧?”商鶴子突然轉換話題。
“沒有,不敢忘。”景堂知道現在才是正題。
商鶴子仰頭歎口氣,“爸爸一直都很感謝你,沒有你,爸爸沒有今天——”
“爸爸,您別說了,我的婚事,由您做主,我沒意見。”景堂不想再兜圈子。他明白父親的意思,他也服從父親的意思,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