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慧關上所有的門窗，走到床邊，抱起一個枕頭，沿著枕套的縫合線小心翼翼地將線拆開。她從棉絮堆裏掏出一個錦囊，這是最後的一包催孕藥。她沒有想過，會用到隻剩這最後一包，從結婚到現在，早該有了。紫慧苦澀地笑笑，點起火盆，把錦囊扔進去。煙火伴隨陣陣藥香彌散在房間裏，被熏紅的眼微微閉合著，過去點滴在瞬間浮眼而過。
結婚的第二天，她把催孕藥放進補品裏，然後是第三天，第四天。因為她不知道景文哪天會有心情，她也不能問。於是，她像個病人一樣，過著離不了藥罐子的日子。直到她吐，她才意識到連藥也幫不了她。她就沒奢想過那會是懷孕，當所有人都欣喜激動時，當大夫被當作貴客請進屋時，她就在準備著給所有人帶去失望。因為此刻，她正在流血。
她不知道大夫為什麼秘而不宣，似乎全家人都不知道她偷偷用藥的秘密。她度過了膽顫心驚的三天，終於發現了那個知道秘密的人。靳墨一在燉盅前的徘徊，被包裹在油紙裏的藥渣，都落在紫慧的眼中。她知道他在懷疑她，但她並非唯一一個值得懷疑的人。那天她並沒有下藥，靳墨一握在手中的證據，並不是她的。還有誰，也在偷偷下藥？靳墨一的警告略帶威脅，她照做了，不是因為靳墨一給她的壓力，而是她知道，這藥，不能再吃了。那麼是誰，是誰在一次陰錯陽差中暴露了自己？
晚飯後，靳墨一又一次走進廚房，他不再避重就輕兜兜轉轉地向丫頭問些什麼，而是徑直走到那隻燉盅前，一揮手，將藥盅碰落在地上。這是最幹脆的辦法，靳墨一告訴自己。
“大少爺的雞湯！”小青跑過來。
景堂的？靳墨一傻在那裏。
小青忙著收拾，趕快又燉上新的一盅。
“大少爺來過廚房嗎？”靳墨一問小青。
“什麼？”小青一下沒反應過來。
“大少爺來過廚房嗎？”靳墨一提高嗓門。
“大少爺，從不來廚房的。”小青說。
“你肯定？”
“男丁不入廚，這是商家的規矩，聽說大少爺小的時候偷跑進來，被老爺家規伺候，那時候我都還沒進商家呢。”小青還沒有看出靳墨一的緊張。
靳墨一心中的算盤迅速翻轉著，很快，他有了答案。又是一個想生孩子的女人。靳墨一快步離開廚房，卻在走廊的拐角處被人拽住。是紫慧！
“你怎麼在這裏？”靳墨一隱隱有答案。
“我在等你。”
“那就再等一會兒吧。”靳墨一繼續往前走。
“你別去！”紫慧再次拉住他。
靳墨一懷疑地看向紫慧，“你知道我要去找誰？”
“我說過了，那不是我的藥，但它總得有主人吧。”紫慧看著靳墨一。
“你不想阻止她？”
“不想。”紫慧直接地，以一種可笑的表情看著靳墨一，“我為什麼要阻止？”
“是藥三分毒，先不管她這種做法是否光明磊落，對景堂都不好。”
“也許人家覺得很好呢？”紫慧笑著，“這是人家床上的私事，你一個外姓人，憑什麼管？”
靳墨一怔住，紫慧說這話時的決絕和冰冷，讓她溫柔的聲音多了一絲鋒利。
“再說，你不是已經下手斷藥了嗎？”紫慧說。
“我可以斷藥，她也可以續藥，我不是景堂枕頭邊的人，我可不敢冒險。”
“你想揭穿她？”紫慧的臉色淩厲起來。
靳墨一沉默不語。
“我不許你去。”紫慧說。
“我隻是想提醒她。”
“就像提醒我一樣？”紫慧說，“你要她怎麼做？跟你保證不會再犯？你信嗎？我停了藥可你不還是一樣在往藥盅裏扔解藥？”
“那不是你的藥。”
“可你並不知道，你也不相信，直到剛才你故意打翻藥碗，你才真的相信我。”紫慧說，“或者，你仍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