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做銀號,做船運,那也是從頭做起的,不熟不做,那不是我們家該說的話。”景堂說。
“頭上是零,是空架子一副什麼都沒有,”商鶴子駁斥,“創業容易守業難,你能把舊攤子守住做好就算對得起祖宗了,地皮那是政府手裏捏緊的買賣,你買的起,你賣不動,光是那街上的人你就擺不平,政府能動槍能開牢門,你能打開我們家的門讓他們住進來?說得倒是輕鬆!”
“可我們——”景堂還想說什麼,被母親使眼色製止。
啪的一聲,商鶴子的筷子同時拍在桌麵上,“不吃了!”商鶴子起身,離開飯桌。
景堂咬咬嘴唇,被攥緊的筷子在指間刻出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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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景堂到處籌錢,瞞著家裏所有人,劃走了名下所有的流動資金,還問朋友借了一大筆,這才湊夠數。而此時,已經是買房期限的最後一天,晚上八點。他感到已經沒希望了,但還是抱著錢去碰運氣。
“你運氣不錯,”當差的看看鍾,“再過半小時我們就下班了。”
景堂舒出一口氣,趕緊把錢送上去,“要買哪棟樓啊?”
“青街18號。”景堂笑喘著氣說。
“喲,不巧,剛賣出去了。”當差的幾句話說得景堂差點噎住。
“什麼?賣出去了?”景堂的希望又成泡影,“什麼時候賣的?買家是誰?”景堂激動得直跺腳,還踩到了個亮恍恍的東西。
“就剛才,好象還是個挺有來頭的人物,我們頭兒還陪她看房去了呢,剛走的。”
景堂拳頭一握,沒等當差的說完,像兔子一樣飛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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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堂衝進可然的石樓,她果然在那兒,站在院子中央,靜悄悄地,影子斜在青石板的地麵上,比月亮還冷。
“為什麼?”景堂快步走向她,“為什麼跟我搶?”
“我沒有!”紫慧轉過身,冷峻的眼神把景堂擋在那兒。
“那這是什麼?”景堂再次把手伸到她麵前,還是那根手串兒,被月光放大。
“謝謝。”紫慧依舊冷靜地接過手串兒,自己給自己戴上。
景堂一時語塞,紫慧的坦然讓他的急迫顯得窘困尷尬。
“別老說我跟你搶,”紫慧說,“我能跟你搶什麼?女人嗎?”
景堂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你去了局子裏,”紫慧看看手串兒,“說明你籌到錢了,可你也背上了債。昨天你和老爺頂嘴,這是我不曾見過的,也不敢想象你會這樣做,為了童可然,你背債,頂撞老爺,值得嗎?”
“你不會明白的。”景堂半天就吐出這麼一句話。
“你先回答我。”紫慧要求。
“如果我說值得,你能把房子賣給我嗎?就我這點錢,你肯賣嗎?”
“不會。”紫慧絲毫不考慮。
“相紫慧!”景堂忍不住上火,他是真的心急。
“我為什麼要賣?”紫慧看著他,看到他眼中要噴火了,“這房子本來就是你的。”
景堂愣住,眼中的疑竇深深根種。
紫慧把房契拿給他,上麵是他的名字,商景堂。
“把你的房子賣給你,我傻啊?”紫慧天真地一笑,轉身離開。
景堂似乎墜入夢裏,感覺恍惚得很,連紫慧的離開也不曾發覺。等他轉醒過來,已不知過了多久,他是被冷風吹醒,被掉在他頭上的落葉砸醒的。或者說,他是被外冷內熱的那種恐怖感覺攪醒的。他差點忘了,每天的晚上都是他的噩夢時間,那種莫名其妙的燥熱,那種無緣無故的衝動,總能絞成一根欲望的長鞭,在他身後驅趕著他,奔向迷離的夢境。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想把紫慧叫回來。有些東西,兩個人一起承受,比一個人獨享要好。可惜此刻,空蕩蕩的院子裏,隻有他一個人,忍受著讓他墮落地獄的情欲,遊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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