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禍(2 / 3)

“這時候,如果陸秉城突然趕到,他一眼發現此時是一箭雙雕的好時候,他會怎麼做?在鄭勁鬆專注於防止蕭燃向下掙的時候,難免有失其它防備,人的重心也可能前傾甚至不穩。此時,隻要陸秉城悄悄進來,在鄭勁鬆後麵搡一下,或者將他的雙腳一掀,就同時殺害了兩個人。

“沈衛青是除葉馨外,對這個謎案調查最多的女生,具體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一定足夠讓陸秉城恐慌。她當年墜樓後幸存,但有腦振蕩,記不起以前的事,陸秉城可以高枕無憂。可是葉馨找去宜興,使陸疑心頓起,他正好在南京出差,聞訊立刻趕到宜興。他在暗處看到葉馨進了沈衛青的家,偷聽了她們的談話,見沈衛青什麼都沒說,也放了心。但就當沈衛青反複權衡,準備告訴葉馨‘月光社’的曆史之時,他生怕自己陰暗的過去被曝光,所以衝進沈衛青家,將她的輪椅推到陽台上,也隻要這麼一掀,將她也殺害了。孔老師,你還好吧?我隻是純粹的推測,沒有什麼證據。”歐陽倩停了下來,生怕孔蘩怡受不了這過分強烈的刺激。

“實話說,我感覺好多了,看來不止我一個人有這麼瘋狂的想法;你猜他雙手一掀的樣子,正是他在夢遊時會做的動作,這使我更怕了,如果你的猜測屬實,我們該怎麼辦?僅憑現有的這些材料,隻能勉強這樣猜疑一下,總不能為此去報案吧,”孔蘩怡又將那幾張票據不吻合的發現告訴了歐陽倩:“我再問你,沈衛青的家在宜興辛魏鎮,那裏最出名的是什麼?”

“當然是紫砂壺。”

“我在陸秉城的一雙旅遊鞋上和我們家的門口的墊子上都發現了一些深色偏紫紅的泥土顆粒。我以前在美國的一所大學裏遇見過地質礦物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員,他公派進修後回國,目前還在江京。我收集了一些泥土顆粒,拿去讓他分析,他得出的結論是,這正是宜興特產的‘團山泥’,是一種混合紫砂泥,用來製作紫砂陶壺的。我的老家在無錫,去過宜興多次。宜興的有些鎮子,製作紫砂陶壺的風氣極盛,街頭巷尾,每家每戶都是個小作坊。紫砂泥用三輪車或卡車拉來,卸泥的時候難免會有一部分灑落,如果有人在街麵沒有被掃淨之前走過,鞋底難免會沾上泥屑。我想作案的人不會在沈衛青家的現場留下腳印,但在街上行走時,是不可能包住鞋底的。”

歐陽倩連連點頭,問道:“依我看來,幾乎可以肯定了,但你怎麼看,是不是該去向公安局舉報?”

孔蘩怡長歎一聲:“我真的不知道,腦子裏很亂。”她從包裏取出一個小小的可封口塑料袋,另有一個大信封,交在歐陽倩手裏:“這塑料袋裏的就是在他鞋底上發現的紫砂泥。這信封裏是我向你提起過的票據的複印件,我想保險點,你保留一份,我是怕萬一他感覺出了什麼,毀滅證據。”

“孔老師,你既然有這樣的顧慮,就應該報警啊,哪怕最後查不出來,如果他真是像表麵上看到的那樣通情達理,也決不會過多責怪你。”

孔蘩怡用手支著頭,歎道:“讓我再想想吧。”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一個小墓碑前,碑上隻簡簡單單刻著“蕭燃”兩個字,碑前擺放著一束鮮花,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孔蘩怡說:“他從小就遠離父母,後來伯父伯母也都相繼去世,他含冤自盡,死的時候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我又那麼懦弱,連見他一麵的勇氣都鼓不起來。他大概真的很恨我,我有時候甚至想,如果那天晚上我去見了他,說不定他就不會走上絕路。”

歐陽倩本想說,蕭燃的日記裏不就是這樣暗示的,但見孔蘩怡珠淚漣漣,便忍住了不提。

“葉馨呢?總覺得你們焦不離孟的,她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

歐陽倩一怔,隨即說:“今天就是6月15了,我們對‘405謀殺案’的前因後果猜出了一些,卻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預防新的墜樓事件發生,還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我囑咐葉馨在我家裏好好呆著,不要到處亂跑,生怕有意外。”

但此時,葉馨卻離開了歐陽倩的家。

幾分鍾前,她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電話那端是個男人的聲音:“是葉馨嗎?”

葉馨頓時警惕起來:知道自己住在歐陽倩家的人屈指可數,怎麼會有出來個陌生人,甚至知道歐陽家的電話?

“請問你是誰?”

“我是汪闌珊的侄子,是她在世唯一的親人,我是在二附院的公用電話亭裏。她……她已經快不行了,醫生已經和我談過了,讓我給她安排後事,她在彌留之際,說要見你一麵,有要緊的東西給你,有要緊的話要告訴你。我……我知道這個請求有點過分,畢竟你和我姑姑無親無故,但還是希望你一定來一下,滿足這個可憐的老太太最後的心願。何況,這也和……‘405謀殺案’有關。”

葉馨仍未放鬆警惕:“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我姑姑告訴我的這個電話號碼。”

“讓我想一想,是不是要去。”葉馨趕忙掛下電話,深深呼吸一口。在這個當兒去見汪闌珊,她有種危險的預感,但她覺得不能不去,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一個神秘的尾聲,她怎能錯過?這一月來和汪闌珊的交往如走在鋼絲之上,怨恨過,感激過,無奈過,一份莫名其妙的感情已經滋生。

當她來到汪闌珊的病房時,那份驚恐的預感更強烈了:病房裏隻有安靜躺著的汪闌珊和葉馨自己,再無別人!

她向護士詢問,汪闌珊是否有個侄子前來探望過,護士說:“這個老太太在江京並沒有親人,除了你,也就是精神病院的醫生來過。她快不行了,主治醫生讓我們密切監視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做最後急救。”

“可是,剛才有人給我打電話,自稱是她侄子。”

“她剛才倒是讓我用輪椅推著她去打過一個電話,那是她這兩天來精神最好的時刻了,我懷疑是回光返照。果然,她打完電話後,話卻再也說不清了,後來就這麼昏睡不醒,”護士仔細打量了一下葉馨。“你是叫葉馨嗎?”

葉馨點了點頭,心道:這麼說來,又是汪闌珊扮作“侄子”給自己打了電話,她想幹什麼?

護士說:“你看那個紙箱子,是老太太的,但不知為什麼,她在箱子上貼著你的名字,我問她,要把這個箱子給葉馨嗎?她點了點頭。”

葉馨輕輕走近汪闌珊的病床,站了片刻,汪闌珊仍在沉睡,毫無動靜。

“你想要什麼?你想要我做什麼?為什麼又叫我來?”葉馨輕聲說著,卻又生怕吵醒了汪闌珊。

汪闌珊忽然睜開了雙眼,葉馨一驚,她能看出,那雙眼不是汪闌珊的,是雙年輕又略顯瘋狂的眼睛,但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