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我被身邊不遠處傳來的窸窣聲吵醒,睜開眼睛看到是張大娘已經起身了。
我連忙跟著坐起身,她一看到我的動作,狐疑地問:“雅嫻啊,你今日起這麼早做什麼?”
“我想和你們一起上街。”我笑著答了話,一邊站起身。
張大娘立刻皺緊了眉,轉頭和張大爺對視了一眼,為難地看著我。
大黑在這時走過來對她說:“娘,就讓她和我們一起去吧,昨日大雨,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食物了。”
“可是,兒子……”
“娘,沒事的,今日你們去東邊,我帶雅嫻去西邊。”
見大黑態度堅定,張大娘沒再說什麼,轉頭朝我笑了笑,嘴角彎起的弧度有些尷尬。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現在滿腦子都在想琴行的事,所以沒有過多地去注意他們一家三口的情緒。
從破廟走到長街果然不遠,大概算了下,我們走了有十五分鍾。
這長街上各個乞丐都有自己的據點,一般彼此之間不會互相搶生意,我們在長街中段分開後,大黑就帶著我往西麵走。
這會兒時間還早,長街上的商鋪大多還沒開門,小攤販倒是出來了不少,大多是賣早點的,我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饅頭和糕點咽了口口水,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大黑走在我身邊,或許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期許,低聲對我說:“今日我討到銀錢的話,給你買饅頭吃。”
這話讓我心裏好生感動,但是我知道他們討錢不容易,所以搖了搖頭說:“沒關係啦,大黑哥,不急在這一時。”
反正我總有一天會有錢買饅頭的,在那之前,我不想讓張大娘他們的負擔太重。
大黑沒回話,側頭看了我一眼,質樸麵容上的表情讓我無法形容,也無法猜測他在想什麼。
往前走了十多分鍾,他指著我右手邊的一家店鋪說:“就是這裏了。”
我轉過頭,那是家門麵挺大的店鋪,兩層樓高,匾額就做成了古箏的樣子,上麵用瀟灑的草書寫著“柳記琴行”四個字。
最側麵的門板上還貼著招收學徒的告示,從紙張的顏色和上麵的墨跡暈開的樣子來看,那張告示貼著已經很久了。
琴行還沒開門,我看著大紅色的門板,問大**:“柳記琴行,這家的老板是姓柳嗎?”
“你認識上麵的字?”大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驚訝地反問。
我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他不識字,再看這滿大街的繁體字,我忍不住慶幸老爸老媽從小讓我接觸古典文化。
“我也不知道老板姓什麼,我們這種人,是不可能和他們打交道的。”大黑扯了扯嘴角,言語間帶著自卑。
隔了會,他又問我:“雅嫻,你其實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吧。”
我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不是出自好人家,但我知道自己是來自書香世家,隻不過,現在講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我搖了搖頭,對大黑笑了笑,“我自醒來後,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
這話實在是漏洞百出,可好在大黑並不會細究我的話,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你要在這裏等琴行開門嗎?”
“嗯。”
“那你不要走開,北京城很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我中午再來找你。”
大黑就像是帶著孩子出門的保姆,生怕我走丟似的,我點了點頭,讓他放心。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看向我的目光始終布滿擔心,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在他每一次回頭時朝他揮手。
長街上漸漸熱鬧了起來,街邊的小攤陸續都擺出來了,賣胭脂的、賣泥人的、賣糖葫蘆的、賣手絹的、買菜的,各種各樣的貨品多到讓我眼花繚亂。
小攤販們響亮的叫賣聲開始此起彼伏,早起上街的人們穿梭在各個小攤和店鋪間,議論著貨品和價錢。
這所有的一切聲音充斥在我耳邊,這一刻,我真正有了自己正活生生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感覺。
柳記琴行還沒開門,為了避讓往來的行人,又不影響小販們的生意,我隻能漸漸後退,最後躲在一條小巷子的巷口,看著對麵的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