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酒不是雲姨鳳翎樓裏的米酒了,這酒清冽辛辣,竟像極了現代人喝的五糧液。
我開始沒意識到這是烈酒,一口喝得太急,頓時被嗆得直咳嗽。
金公子臉上頓時露出了擔心的神色,他起身一步邁到我身邊,一邊輕拍我的背脊為我順氣,一邊緊張地問我:“雅嫻,你沒事吧?”
我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擦著眼角說:“沒事,沒事,嗆到了而已。”
“真的沒事?”他的語氣依舊擔憂,好看的眉毛全皺在了一起。
我朝他連連擺手,肯定地說:“嗯,真的沒事。”
剛才他叫了我的名字,我聽到了,和莫言低沉凝重的嗓音不同,他的音調輕快自然,沒有絲毫的扭捏和遲疑,就好像他已經練習這樣叫我,練了千百遍一般。
他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我,回到座位上後卻拿走了我的酒杯,又把劉福叫來,叫他去泡一壺好茶來。
“抱歉,這次出來,就隻帶了這種酒,你既然不習慣,還是喝茶吧。”他說著,獨自給自己又斟滿了一杯酒。
我見狀反倒覺得不好意思,逞強地說:“沒關係,其實我能喝,剛才是沒注意。”
這話倒也不是完全吹牛,我在現代的時候也曾經喝過幾杯白酒,隻不過每一次喝的後果都不怎麼理想而已。
他卻朝我搖了搖頭,微笑著說:“看你那樣咳嗽,我心疼,放心,我帶的是上好的茶葉。”
就像是要應證他的話般,劉福捧著特地幫我泡好的茶上來了,他選了個很漂亮的白玉杯子,杯子上惟妙惟肖地雕著薔薇,不管是花還是葉都精致到栩栩如生。
我看到那杯子兩眼放光,想起家中老爸收藏過的幾套茶具,如果被極愛茶文化的老爸看到這樣的杯子,大概會愛不釋手吧。
看完了杯子,我再看裏麵的茶,杯中的茶葉色澤金黃光亮,芽尖衝向水麵,懸空豎立,茶色淺黃,那不是常見的龍井、碧螺春,而是非常有名的黃茶——君山銀針。
認出這茶葉時,我突然想起了過去老爸曾和我說過的茶文化,我記得他提過,君山銀針曆史悠久,始於唐代,清代則納入貢茶。
一想起“貢茶”這兩個字,我頓時有些頭皮發麻,抬頭看向麵前的金公子,腦子裏有個荒謬的念頭猛地冒了出來。
愛新覺羅,不就是“金”的意思嗎?天哪,這神秘的金公子,該不會是愛新覺羅家的吧?
此刻,我們的畫舫已經進入了後海,金公子又催我吃了幾口菜,拉著我走到船頭,指著後海岸邊那條掛滿了紅燈籠的街說:“看,那就是花街,那是雲姨的鳳翎樓。看到那個亭子了嗎?那就是你和蔡浩然比琴的湖心亭。”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激動,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鳳翎樓,此刻,鳳翎樓的空廊上傳來歌女美妙的歌聲,許多大老爺們在樓下熱烈地喝彩。
我也看到了湖心亭,有人正在那裏拉二胡,周圍有不少圍觀者,全都興致勃勃地聽呢。
“後海這一片就數這條街最熱鬧。”金公子麵含微笑地看著鳳翎樓的方向,語氣中滿是感慨。
我還在糾結剛才突然想到的疑問,忍不住看著他問:“既然向往,為什麼不經常去玩玩呢?你這年紀上花街不犯法吧?”
我的語氣掌握得還不錯,最後那兩個字甚至換上了玩笑的口吻。
他沒有察覺出我的試探,想了想後笑著答了話:“溫柔鄉可是害人的東西,我肩上的擔子太重,沉醉不起。”
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又變成了那夜看著後海的表情,孤寂中透著無力,笑容中卻帶著苦澀。
我心頭泛疼,皺眉問:“你活著就是為了肩上的擔子嗎?那你自己呢?”
他聳了聳肩,似乎早就看開了這一切,“君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我的眉梢皺得更緊,他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卻已要將天下看的比自己更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