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一連幾天我都很鬱悶,到第四日晚上,莫言又來找我了。
看到他,我心情複雜,我當然不想因為一次爭吵就和他鬧得不可開交,可他那晚的話對我來說仍舊曆曆在耳,我實在做不到像平時那樣揚起笑容麵對他。
我們進了屋子,氣氛很尷尬,我不知道他來幹什麼,所以就等著他先開口。
他沉默良久,最後看著我說:“雅嫻,我很抱歉,那晚是我失態了。姨娘說了,八旗親貴所收的義女本就可以自動排除在選秀之外,你若不願去選秀,他們絕對不會強迫你。”
他的語氣很沉,似乎疲憊不堪,那聲音讓我沒來由的心痛,對他的怨氣也一下子就消了。
我知道他是因為太在乎我才會發脾氣,歸根到底,他害怕在和福臨的競爭中被比下去。
“算了,莫言,我隻是……不希望那麼讓我感動的親情是欺騙的誘餌。”我伸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語帶感慨。
他握住我的手,輕輕點了點頭,喃喃道:“其實我了解皇上的性子,他不是會這樣做的人,可我之前就是……”
他緊緊皺著眉,麵上全是自責的神色,我想他和福臨之間本來的關係應該很好,可現在因為我,恐怕也是生出了不少嫌隙吧。
我心疼他,握緊了他的手,柔聲道:“沒事的,反正他也沒聽見嘛,此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
我這玩笑開得還算不錯,他的表情總算放柔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了。
隔了會,他看著我說:“雅嫻,你若嫁給我,也是住到我們府上,一樣可以把姨娘姨夫他們當爹娘。”
他這話說得很慢,目光卻灼灼地看著我,深邃的眸光幾乎鎖住了我的靈魂,讓我動彈不得。
見我不答話,他輕歎了口氣,又道:“明年選秀的事,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安,雅嫻,我們在那之前就成親好不好?”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我被他嚇了一大跳,愣愣看著他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
待我清醒過來,我皺著眉問:“弦凝十四歲的生辰快到了,你打算把我們兩個一起娶進門嗎?”
我和莫言之間,總是避開他和弦凝的婚約不談,可我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要攤開來說清楚的。
我知道莫言現在對弦凝沒有感情了,可問題是,弦凝那麼喜歡他,我們到底怎麼做才能把對她的傷害減到最小?
莫言皺著眉沉思了片刻,放開我的手說:“雅嫻,除了你,我沒有再娶別人的打算。”
“可是,你們的婚約……”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可以和姨娘他們說清楚,我不喜歡弦凝,沒有辦法娶她……”
莫言的話尚未說完,房門口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我一個激靈回過頭,居然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弦凝帶著王媽站在門口,兩個人都傻傻地看著我們。
剛才掉在地上發出巨響的是一張琴,那琴現在一半掉在屋裏,一半掉在屋外,琴弦斷了幾根,就像是某種可怕的預示。
“弦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渾身僵硬,睜大了眼睛,倉皇地問出這句話。
弦凝眼中立刻蓄滿了淚水,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們,那神色就像是在看什麼肮髒不堪的東西,然後她轉身就跑,一下子消失在夜幕中。
“弦凝!”我驚跳起來,拔腿想追過去。
哪料跑到門口,王媽竟把胳膊上拐著的弦凝的包裹劈頭蓋臉朝我甩來,還大聲衝我喊道:“莊姑娘,小姐收留你,一心把你當成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我瞪大了眼睛,百口莫辯,我抬手擋在眼前,甚至忘記要躲開王媽砸過來的包裹。
但是莫言替我擋住了,他一把抓住了包裹,用低沉的嗓音衝王媽喝道:“這是我的錯,不關雅嫻的事!”
“沒錯,沈公子你有了新人忘舊人,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薄情的人,你真的忘記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的事了嗎?忘記你們之間的感情了嗎?可就算你忘記了這一切,你總該記得你重傷從戰場上被送回來後,小姐衣不解帶日夜照顧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