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櫻姨托孤(2 / 2)

頭七之後,在小蕭老爺力邀下,春舒和小犀再次走進海天莊園。

小蕭老爺為春舒母子準備了一座安靜的小樓,每天除了侍女送來三餐,沒有誰來打擾,讓春舒靜靜地傷心。小犀還是個孩子,他的悲傷並不持久,對窗外的世界很是向往。春舒看出來了,她讓篆兒陪小犀出去玩。

沒有逛過海天莊園的人,想象不到它究竟有多大。這裏有數不清的小樓、平房,數不清的小橋、流水,數不清的瓜果樹木,數不清的妙齡少女。它甚至將方圓十裏的沁芳湖當成了家裏的遊泳池,繞湖青石築堤,堤上栽滿楊柳,楊柳上,蟬鳴聲聲,楊柳下,設著涼席。湖水清可見底,微波蕩漾,涼風來時,讓人昏昏欲睡。總的來說,海天莊園比貓頭鷹莊院好玩多了。小犀自由自在地遊蕩,有時瞥見小蕭老爺的身影,隱隱約約覺得海天莊園如果沒有小蕭老爺,那就堪稱完美了。

可能就在這一次,春舒向小蕭老爺說了實話,承認楊談還活著,目前流落在南洋。她一定向小蕭老爺求了情,因為第二天小蕭老爺便貼告示解除了對楊談的格殺令。小蕭老爺還命令鄭貴把赦免楊談的消息向海外廣為散播,直到楊談聽到這個消息為止。春舒開始繡手絹,她在手絹上繡入回文詩,祈盼楊談歸來。這些手絹料子百裏挑一,加上春舒繡技精良,每一條都可以當作藝術品。據鄭貴說,它們在南洋很受歡迎,每一條手絹都能換一粒珍珠。他把換來的珍珠交給春舒,春舒如獲至寶,把它密藏在一個寶盒裏,放進床頭牆壁上的一個暗格裏,關上以後,沒有人能發現。

不過,春舒母子在海天莊園的客子生涯還沒有完。就在這一次,小犀兌現了諾言,嚐試替小蕭老爺洗頭。

小蕭老爺的浴室非常巨大,平時有二三十個侍女服侍他洗澡。可這一次小蕭老爺堅持不使用浴室,他特地將洗頭地點選在沁芳湖的梅樹下。雖然梅樹開花的季節還早著呢,可是小蕭老爺仍然十分興奮,他叫人抬上來幾桶熱水,然後揮揮手,把下人們都趕走了,隻留下小犀一個人。

小蕭老爺的頭發是一綹一綹的,好像一條條小辮子,浸進水裏以後,才暫時混合在一起,成了一桶海帶,聞著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他撅起屁股,垂下頭,更像一條章魚了。小犀幫他塗上海外帶回來的香波,想把腥味壓下去,誰料腥味反倒更濃,整個梅樹底下好像成了屠宰三鳥的市場。

小蕭老爺誇張地呼嚕著,含含糊糊地讚揚小犀。可惜小蕭老爺每呼嚕一次,小犀對他的厭惡便增加一分。小犀加緊抓撓小蕭老爺的頭發,借以發泄內心的厭惡。無奈小蕭老爺有受虐傾向,竟然以為小犀向自己示好。

小犀再也受不了,跑到一邊去。

“再幫叔叔撓撓,再幫叔叔撓撓。”小蕭老爺抬起頭,在濕發後麵尋找小犀。小犀強壓住惡心,拿起一支象牙撓子繼續幹活。

好不容易洗完了,小犀遞給小蕭老爺一條又一條幹毛巾。擦幹濕發,小蕭老爺躺在一張折疊椅上,顯出陶醉的樣子,說:“好舒服。等你爸回來以後,你還會幫我洗嗎?”

小犀討厭腥味,不肯答應,又不想得罪他,隻是含含糊糊地說:“到時候再說吧!”

……

從海天莊園回到貓頭鷹莊院,篆兒正式成了春舒家的一員。春舒的本意想把她當女兒養,可是篆兒這小姑娘生性固執,櫻姨臨終的一席話她都聽到了,所以她賭氣盡一個侍女的本份。她稱春舒夫人,稱小犀少爺,在他們麵前故意低眉垂首。

上文提到,迄今為止,小犀的人生經受到的最大考驗莫過於和母親分床睡。作為小犀的貼身侍女,篆兒給小犀壯了膽,幫小犀安然度過許多個夜晚。篆兒睡在小犀的外屋,有一間獨立的小房間,隻要小犀一叫,不管睡得多香,她都立馬下床,懵懵懂懂地跑進內屋為小犀沏茶,或者給小犀取夜壺。

小犀上私塾時,篆兒成了小犀的書童,每天替小犀提書包,替小犀磨墨。篆兒的聰慧時常讓小犀懷疑櫻姨的話,她簡直是過目成誦。有幾次小犀背書背不出來,她都給小犀暗示。這麼聰明的小姑娘,竟會是侍女之命,誰信?

程老夫子遵循古禮,對篆兒視而不見。這給篆兒替小犀作弊創造了機會。她對小犀比手指、閃眼,吐唇語,一點都不怕被程老夫子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