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出去,無聊地在房間裏看《平凡的世界》上冊最後幾頁。
一會,柳月敲門進來了,拿著一本書,遞給我:“呶,中冊給你,我在看下冊……”
我接過來,指指沙發:“蘇領導,請坐!”
“嗬嗬……”柳月一聽笑起來:“怎麼這麼客氣,主動稱呼領導了,嗬嗬……”
說著,柳月坐在沙發上,看著我:“怎麼無精打采的,是不是要離開北京了,不舍得……”
“有那麼一點……”我仍舊無精打采,抽出一顆煙,剛要點著,又想起了柳月,抽出一顆問柳月:“你要不要來一顆?”
“嘻嘻……你要死啊,讓人看到,我這個副部長的形象不就大打折扣了……”柳月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從不在外麵抽煙的……”
我把煙放回去,自己點著,慢慢抽了一口,看著柳月:“今天開會前,你和張部長,好厲害,你們兩個都很厲害,張部長厲害,你更厲害……”
“我怎麼能比得上張部長啊,我這是防守作戰,被逼無奈,不得已而為之,總不能讓領導難堪吧,這人啊,有時候就得學會在夾縫中自保求生存,要主動學會適應學會保護自己發展自己,這樣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經曆,習慣了……”柳月慢晴兒地說著。
“今天我又長了見識,學了一招,”我感慨說:“唉……這官場,真虛偽啊……”
“是啊,你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官場的虛偽了,不過,可能你之前接觸的還很膚淺,以後,隨著時間的流逝,你會越來越感到官場的虛偽,”柳月說:“虛者,空也;偽者,假也;表麵上畢恭畢敬,客客氣氣,內心卻隱藏著詭計;表麵上忠心耿耿,骨子裏卻磨刀霍霍;表麵上甜言蜜語,好話說盡,肚子裏卻揣著一把利劍;表麵上說得一套一套冠冕堂皇,實際裏做的又是一套……這些東西,你都會慢慢體會到的,或許你現在正在體味……”
“嗯……是的,我正在體味……”我點點頭。
“要想在官場混下去,就必須得適應並融入這種所謂的虛偽,在官場是一個麵孔,在社交場一個麵孔,在情人麵前一個麵孔,在家人親友麵前、子女後輩麵前又是另外的一個麵孔……有時候自己都疑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呢?”
柳月笑了笑,繼續說:“其實,官場的虛偽包括多重層麵,並不是僅限於人際之間,比如,年終工作總結,不是總結經驗與教訓,是比賽文秘的膽量與紙張--吹牛、長篇大論。如果取消了毫無實際意義的年終工作總結,要節省多少辦公經費?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這總結虛套,可還是年複一年的在做。”
“嗬嗬……對,對,”我笑著:“梅玲就是一個多麵孔的人,不但多麵孔,而且極其虛偽,她的才能不及別人的時候,她不是設法提高自己的能力,趕超他們,而是要把他們拉低跟自己一般平或更低,實在不行就加以人身攻擊……和某個領導握握手,她一轉身,就敢說和人家上過床,這個人啊,不可救藥……”
“你知道這一點就好,自己心裏要多有點數……”柳月點點頭,又說:“可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我們都需要虛偽與偽裝,隻因我們有弱點。這不代表我們已無恥得不需要一塊遮羞布,而恰恰相反,這是在極力保護這塊早被‘美德’糟蹋的遮羞布的原色真性……‘淡泊名利’是褒義詞,可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裝飾品,它會給人蒙上一層超凡脫俗的麵紗,讓人顯得崇高而儒雅。所以隻要有點文化和身份的人就喜歡將其掛在嘴邊,並笑話別人追名逐利。
“豈不知人生於世沒有哪一個不是為名為利而來的,雖然名有大小,利有薄厚,哪怕隻是一聲表揚,一枚銅錢,隻要你所處的環境和位置需要它了,你就會身不由己地去爭取,那個時候還談得上什麼淡泊?若是有人真的淡泊了,那是因為他已擁有大名大利,或被名利所累了,反之,你連基本的生活都在艱難維持,何談名利?又何談淡泊?”
“你這話從某種意義上直麵了自己的內心,”我笑了笑:“敢於赤裸裸剖析自己,很難……”
柳月笑笑:“一個完全暴露的人,一個赤裸裸一絲不卦的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真實。生活中有時為了追求美麗而隱藏。比如女人化裝,比如漂亮衣服,這種隱藏,正是為了顯露女性的嬌柔和美麗。又比如演員及藝人,因需要入戲而偽裝,所謂‘金榜題名虛富貴,洞房花燭假夫妻’式的虛偽,給人以美的享受和陶冶性靈……”
我聽到這裏,心裏一怔,想起了我和晴兒的心靈之約,洞房花燭夜的破處之約,覺得柳月這話仿佛戳了我的心裏一下。我突然對我和晴兒堅守的實質產生了迷惘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