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焦頭爛額的眾人齊刷刷起立,軍禮一個比一個硬挺。應急燈的寒光從人與人之間的縫隙裏透射過來,在微塵飛揚的空氣中照出條條青白色的光路,勾勒出軍人們剛毅凜然卻又微微顫抖的身影。
“免了。趕快各就各位。”上將回敬以禮:“情況怎麼樣?係統多久才能恢複?”
“夠嗆。”技術官一手捏著眼鏡腿,一手在滿是大汗的臉上擦來抹去:“係統設計之初沒考慮過這麼強的電磁脈衝,備用係統也故障了,我們還在查找原因。樂觀估計……至少需要兩個半小時才能恢複部分係統……”
“抓緊時間幹吧。”納撒尼爾上將點點頭。技術官戴回眼鏡敬個禮,與眾人一道各歸崗位重新開始了緊張至極的工作。
“將軍,”李寶存貼到上將耳邊說,“咱們贏不了的。”
“那你要我怎麼辦?”上將聲音小得差點兒累死他的耳朵:“我們的通訊全斷了,沒人知道這兒出了事,沒人會來支援我們。要我丟下同誌們自己去逃命?還是告訴他們死定了別抵抗了?”
“咱們撤離吧。它們的目標是射電望遠鏡,不是CRAB 。”
“深青城一旦淪陷,誰也逃不了!”上將揪住他的衣領:“你腦子白長的嗎?你—— ”他聲音更小了:“你忘了嗎?深青城的核心任務是監視螺湮城(Rlyeh),一旦全島的‘思想核心’感覺到深青城已經淪陷,就會自行啟動島底放置的4顆10億噸級氫彈,4顆!你想想看,就算從現在開始撤離,4顆10億噸級氫彈一旦爆炸,兩萬多人怎麼可能活著逃出毀傷半徑?!”
“可強撐著又能撐多久呢?武器全都不能用,咱們這是在拿彈弓向坦克示威啊!”
“至少能讓敵人有點兒戒心,爭取一點兒時間。”
“爭取時間?爭取什麼時間?沒人能救咱們,許院長說過她不能插手,我們還有什麼希望?”
上將沉默片刻,問:“你會開‘熱鷹’不?”
李寶存猛一緊張:“您想幹嘛?”
“你留在這兒已經沒意義了。走,快走,離開這兒,去完成你的任務!”
“熵姬在上啊!要俺說多少遍您才能醒悟啊!?俺知道您還寄希望於許院長,但她必須服從聖函大人的命令,我們能指望啥?再說這不是俺一個人的任務,是咱倆的任務!要走一起走!”
納撒尼爾上將強壓著嗓門:“你聲音太大了,混蛋!我不能走,這裏離不開我,我隻會拖你的後腿!我以首長的身份命令你,走,馬上走,能逃多遠就逃多遠!願熵姬保佑你!快走!”
李寶存不再說什麼了。他站直身子,抹了抹眼睛:“熵姬與您同在。”
“滾吧,小子。”上將坐到總控製台前,麵對著一片烏黑的巨型多用途顯示屏,還有已化作廢銅爛鐵的超級計算機,衝李寶存笑了笑。
這是他這一生中的最後一笑。
辦公室裏突然變得黑燈瞎火,嘈雜的警報聲震耳欲聾,害得深青城預警指揮中心主任差點兒把早飯吃進鼻子裏。
“又他娘的咋了?!連飯也不讓老子好好吃!……”
他一手端著熱乎乎的飯碗,極不情願地摸索到電話前,腦袋還在迷糊,忽覺頭頂上方光線一亮,一滴黏糊糊的東西“吧嗒”一下落在他耳朵上,冷得像冰水。他渾身一激靈,頓時清醒了九分有餘,本能地抬頭一看—— 陽光!藍天!可他分明是在島體內部啊!這一幕頓時猶如一大瓢涼水,猛地灌了他個十二分清醒—— 有東西蝕穿了深青城的甲板,一連蝕穿數層,從頂甲板一直到他的辦公室!
“……見鬼!”他目瞪口呆地哼了一聲。誰料話音未落,他便“撲哧”一下溶化成了一灘難看的墨綠色膠灰!而且溶化還在擴散,預警指揮中心所在處的島體轉眼間溶出了一個三十餘米寬的大坑,每一層甲板以及甲板上的人、物都在不斷地溶化成膠灰並呈瀑布狀向下傾瀉,把感染擴散向更深處的甲板—— 簡直是瘟疫!這些“膠灰”飛快地侵蝕著深青城的肌體,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個小時整座深青城就會全部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