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壯漢一身凜然,渾不怕死,汪節先暗讚了一句,然後看了看他身後那一個個雙眼冒火的士兵,一種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在敗軍中還有如此膽氣的士兵可不多見,當下他禮貌的一拱手,“好,諸位英雄隨我前去殺敵”
他將多餘的戰馬分給這些兵勇,再加上剛才一戰,建虜丟下的戰馬,一行四十一人具是成了騎兵,迅速的向東城靠去。
一路上不斷有百姓潰兵從城西逃來,後麵則是揮舞著彎刀的建虜,騎兵開道,步兵掩殺。一片殺聲透過奪路逃奔的人群像西北風般席卷了來,震耳欲聾。城西廣佑寺的白塔也陷在了一片煙火裏,高高的塔尖,在滾滾的濃煙裏左右搖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轟然倒地。在這血染的遼陽城裏,恐怕連佛爺都嚇跑了吧。
東城的兩座城門一為廣順,一為平夷。廣順門在偏北側,因此從遼陽北半城那裏殺入的建虜率先殺到了。
此刻幾百建虜正圍攻廣順門,明軍則指揮城牆上的守軍下來交戰,加上逃來的潰兵漸漸聚攏,因此雖然兵無鬥誌,但憑借人多硬著頭皮跟建虜拚了個旗鼓相當。雙方人馬在各自的將官指揮下在廣順門外圍就是一番血戰,建虜借著騎兵的衝勢,一次次如潮水一般,不斷揮刀砍殺著馬下的明軍,一隊隊的輪流進攻,馬勢不減。明軍憑借著城下堆積的守城器械,撞車,巨盾,雷石,滾木等倒也守的得法,一旦有騎兵突入,十多人豎起巨盾,像一麵城牆一般,將騎兵攔住,一邊的長槍手四下裏殺將出來,馬上的建虜就立馬被刺成了漏鬥。
城牆一側的馬道上,一隊隊士兵緊張的攥著手裏的刀劍,等著自己的袍澤戰死後便頂上去。不斷磨蹭著身旁的同伴,眼神很是慌亂,所謂兵敗如山倒,此時還有一戰決心的並不多。之所以還沒有像那些潰兵似的逃命,是因為還站在城牆上督戰,身披堅執銳的遼東經略袁應泰。
此時袁應泰擰起臥蠶似的雙眉,滿目慘怛,白淨的臉也被戰火熏黑了,雙鬢斑駁的頭發從鐵盔裏散出來,隨風擺著,好像在告訴他已不複年輕。半個月之前自己還指點江山,揮叱方酋,一十五萬遼東精銳,兵強馬壯。抱著上答聖意,下撫黎民的壯誌,三路出師一舉蕩平建虜,沒想到大軍轉眼灰飛煙滅,看著城外敗逃的潰兵,顫抖著的眼皮緩緩合上,“天不複使我有此眾矣!”
“罷了,讓兵士們逃命去吧,本經略對不起他們呀,對不起這遼東戰死的將領兵卒”,袁應泰痛苦的自責。當初自己一意孤行,強行下了納降令,將蒙古難民大肆收攏,導致城內混入了大批建虜細作,裏應外合,城破人亡。先是沈陽城破,尤世功,賀世賢兩總兵戰歿,然後又是這遼陽城,五位總兵官全部戰死,還有這十五萬青壯,他恨恨的攥起拳頭砸在城垛上。
“大人不可,城外建虜正在向其他攻破的城門移動,想必不用半個時辰就會撤走大部。如今這廣順門附近還聚集有三千多人馬,到時我等打開城門,保著大人退往遼西,大人收攏士兵還可再戰呀”,袁應泰身邊的親將急忙低身勸說,“勝負兵家常事,大人萬不要失了信心”
袁應泰看了看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親將,勉強苦笑了一下,“宗琛,遼東,不易再戰了,你跟隨我也有二十年了吧,等會兒你帶人回遼西吧,我家小就托付給你了”
袁應泰弓身一揖,盔甲嘩嘩作響。親將宗琛連忙攙起,笑了笑說:“大人,宗琛也老了,就跟隨大人了吧……大人,你看那裏”
宗琛猛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