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八)(1 / 2)

朱由校聽了魏忠賢的肺腑之言,感動得熱淚盈眶,越想就越覺得對不起這個僅僅當了一天伴讀,就遠赴千裏征戰遼東,縱橫四海供奉內帑,搜刮朝女充實後宮,不要命,不要錢,不要名,不要官,不畏艱險,不計榮辱,不顧聲名,不留後路的忠臣典範。

感慨過後,朱由校問道:“朕也覺對不起他,你有何辦法,可對沈重稍作彌補。”

魏忠賢忠肝義膽說道:“沈大人不是讀書人,做官就免了。可既然此時沈大人進退不能,皇爺何不幹脆開恩,讓他和定邊軍抽身遠離遼東,專一經營海上?”

朱由校搖頭道:“熊廷弼和王化貞經撫不和,廣寧、山海關大軍亦非強軍,熊廷弼遼東三策,除了利誘蒙古,遼南定邊軍乃是關鍵一環,遼東此時,還離不了沈重和定邊軍。”

魏忠賢笑道:“明去暗留呢?既給了朝廷一個交代,又能夠讓沈重脫離遼東,還不耽誤遼東大局?”

朱由校不解道:“你這老貨別賣關子,速速說來。”

魏忠賢笑道:“罷其遼東監軍之職,給朝廷諸臣一個交代。沈重和定邊軍南下,監軍登萊,即可抽身一意經營大海,亦可跨海北上支援遼南,豈不兩便。”

朱由校說道:“那遼南呢?定邊軍一去,遼南空虛,熊廷弼三麵圍攻建州的方略可就空了一環,恐怕要壞大事。”

魏忠賢笑道:“王化貞為毛文龍請功,兵部張鶴鳴推波助瀾,升遷公文已至內閣。其文曰,遼沈大敗,全遼不存,唯有勇士,孤弱寡軍,千裏而上,光複鎮江。遼右有望,百姓望歸,建奴驚駭,震動全遼。三軍振奮,慨之以慷,功高不賞,何以激揚。”

朱由校氣道:“朕沒興趣聽詩,說說他們的打算。”

魏忠賢嗬嗬一笑,說道:“張尚書的意思是毛文龍難得,當以重賞,想直接讓毛文龍升任總兵管,開鎮東江。”

朱由校笑道:“毛文龍難得,確實當賞。”

魏忠賢鄙夷道:“也就是毛文龍身後有王化貞罷了,而王化貞又是葉閣老的弟子,毛文龍這光可就借大發了。皇爺您想想,毛文龍和沈東海想比,功業天地之差,待遇卻倒過來,也是天地之差,豈能不讓老奴為沈東海而鳴不平。”

朱由校此時方明白魏忠賢的用意,噗嗤一笑道:“將鐵山防線交予毛文龍,趁機讓沈重南渡大海,監軍登萊是嗎?”

魏忠賢搖頭笑道:“東林黨正在廷推登萊巡撫,沈重去了登萊,豈不還要重頭再來,再受製於人。”

瞧著朱由校不耐煩,魏忠賢笑道:“罷其遼東監軍之職,遼東也好,遼南也好,朝堂和遼東文武,再難牽連沈重和定邊軍。而有了登萊監軍之職,則可名正言順指揮登萊水師,不受登萊巡撫幹擾。如此,可命沈重駐兵威海衛,即可躲開遼東責難,一意經營海路,亦可控製遼東海上物資輸送,讓兩地文武不敢得罪,三則遼東有變,可直接從山東出兵,為天子撐住遼南大局。如此一來,豈不一舉三得。”

朱由校想了想,笑道:“離而不離,不受遼東傾軋,不受登萊製約,進可支援遼東,退可經營大海,高!此計甚秒,行啊你這老貨,去了司禮監,沒荒廢時日,倒是長進了不少。”

魏忠賢笑道:“還不是皇爺您會調理人,再說也是老奴心疼沈東海,這都是被逼出來的法子。還有啊,皇爺你手太大方,一下子就給熊廷弼調撥了一百五十萬兩白銀,這內帑可又空了,老奴就盼著苦海脫身的沈東海,趕快控製海路,力壓江南海商,為皇爺和大明解憂啊。”

朱由校哈哈大笑,指著水車對魏忠賢笑道:“你急,沈重急,朕更急。看到這東西沒有,沈小子無恥,又逼朕給他做工,朕這些時日,正苦心積慮地給他改進戰船尾舵呢。”

魏忠賢故作驚奇道:“皇爺,這不是水車麼,怎麼還能用於海船尾舵。”

朱由校得意道:“你以為戰船縱橫大海,光靠風帆就行?水師交戰,航速為重,若是逆風或是無風,甚至順風追逃,沒有敵人船快,也是必敗無疑。沈重來信求援,說如今海船的尾舵和劃槳,操作費力,而且極易磨損,這不,求著讓朕給他改進呢。”

魏忠賢瞧著天子明損實褒,待沈重不象是臣子,倒有些摯友的樣子,心裏不由暗恨,對沈重也更加警惕。同時心中冷笑道:“就算你得天子信重,咱家現在還奈何不了你,可還不是罷了你得遼東監軍,嘿嘿,二個監軍變成一個監軍,想要建功立業,嘿嘿,那登萊監軍可比得過遼東監軍麼?”

魏忠賢得意拜別朱由校就要離開,卻見一個小太監急急跑來,將一個錦盒呈給朱由校。朱由校一見大喜,連忙接過打開,卻見一堆奇形怪狀、色彩斑斕的貝殼下,壓著一封厚厚的書信,正是沈重每月一封、風雨無阻的馬屁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