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互對視,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至此終於明了了沈重的歹毒之心。
原以為沈重決絕反擊,大手筆弄了個遼東全景堪輿,又是會戰講解,又是演武練兵,又是三戰大劇,攪動了京師人心,掀翻天下怒潮,此時攜萬民之怒赴三司受審,不過是圖窮匕見,以大勢威逼三司丟臉,從而一舉翻盤,震懾朝堂。
而此時看來,沈重的用心比他們料想得還要惡毒,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主動認罪逼三司將其下獄,從而激起萬千百姓之民怨沸騰,其矛頭竟然直指內閣六部,滾滾東林,已是決戰死戰的態勢。
按照內閣的指示,若是沈重當堂辯駁,欲洗刷不白,無論其是囂張跋扈,還是冷嘲熱諷,隻要三人隱忍不發,聽憑其肆虐猖狂,最後以其身份尊貴,所言亦有其理,延後再審放其自由,自可從容拖延徐徐化解,可是沈重竟然毫不反抗,一意認罪伏法,難不成真要將其下獄麼?
將沈重下獄,論以重罪,逼天子製裁,哪怕天子信寵開脫其罪,至少也是罷官奪權,不影響東林大局。可是沈重已然掀起了反攻倒算的浪潮,又在萬眾矚目中含冤受審,若是真的決然將其入獄論罪,自己三人還如何出得了刑部大門?真當已然處於爆發邊緣的萬民和定邊軍,是可以輕易無視的麼?
可是沈重居然認罪了,沒有絲毫猶豫爽快至極的願意伏法,難不成奉旨審案的三司成了笑話,堂堂刑部尚書、左都禦史、大理寺卿,聖人子弟,忠正賢良,將已經低頭認罪的國之要犯,不要臉麵地放任離開,那自己三人日後還如何立足。
周應秋看著洋洋得意的沈重,拍案揚聲喝道:“沈東海,你意欲何為?”
沈重沒好氣道:“周大人此問毫無道理,你們奉旨會審,罪臣奉旨受審,此時一不用三位大人浪費精力,二不用三位大人用刑拷問,罪臣直接認罪,聽憑處置,難不成還做錯了?”
鄒元標怒道:“沈東海,此乃刑部重地,堂堂三司主審大堂,爾亦敢放肆?”
沈重漫不在乎笑道:“罪臣知罪,請下牢獄!”
王紀冷笑道:“威海伯,你以為攪動民意,老夫就不敢將你入獄麼?”
沈重搖頭歎道:“我說你們有完沒完,簡直是浪費時間,還不幹幹脆脆將我這個罪臣下獄,然後合議定罪了事!”
王紀勃然大怒,正要說話,卻見衙役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對三位大人拱手驚呼道:“諸位大人,外麵百姓騷動,已然彈壓不住,就要怒闖刑部了!”
王紀急忙要派人阻擋,周應秋連忙一把拉住,冷笑著看著沈重說道:“煽動民意鬧事,衝撞刑部攪亂三司會審,威海伯,這可是大罪,你若此時醒悟,還來得及攔阻!”
沈重閉目養神,絲毫不理他們。
三人怒目而視,周應秋冷聲說道:“即是如此,拚著不要體統臉麵,哪怕受些傷損,正好以此論罪!”
周應秋話還未說完,便聽見外麵整齊的山呼海嘯,正是定邊軍。
“父老聽我言,世上隻有冤死的沈東海,絕無反叛的定邊軍。京師隻有義士,絕無亂民,請父老勿要騷動,威海伯和定邊軍可以不要命,卻不可留下汙名!”
在定邊軍連續齊聲阻攔下,外麵的騷動逐漸靜止,接著傳來一片謾罵之聲,卻是沸騰而不過激,似乎局麵全然扭轉,即將爆發的民怨終於被定邊軍安撫了下來。
看著滾刀肉一般的沈重,三人正在束手之際,卻見外麵衙役又來通報,說是成國公世子朱純臣求見。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鄒元標點頭說道:“那就請世子進來!”
那衙役急忙出外,很快便領著朱純臣走了進來。朱純臣掃了一眼跪伏於地的沈重,急忙快走幾步,對三位大臣躬身施禮。
三人回禮後,鄒元標冷聲問道:“世子此來,可是為威海伯之事?須知此乃國法,吾等乃是奉旨審案,世子最好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