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台上可登天,聖火照定邊。
龍騰虎嘯,日暉月映,王師安南。
漢唐英烈秦風現,太祖三尺劍,
犬戎匈奴,突厥蒙元,西夷南蠻。”
賜宴歸來的袁可立,一邊踉蹌搖晃而行,一邊慷慨豪邁而歌,惡形惡狀、手舞足蹈的不雅形象,看得一旁的南居益嬉笑不止。
當兩人帶著麾下步入港口,一陣晚風習習吹來,微涼濕潤的海風使人清醒,海浪濤聲的韻律讓人開闊,袁可立和南居益不由停下腳步,並肩而立望向黑茫茫大海。
兩人靜立許久,南居益忽然笑道:“宴席上禮卿並未多飲,為何卻如此放浪形骸?”
袁可立哈哈一笑,然後指著登天台方向笑道:“登天台上的王旗招展,聖火熊熊,戰旗颯颯,如同久藏的佳釀,香醇而後勁十足。校閱場內三萬鐵甲,會安港外二百巨艦,千餘臣服的蠻夷頭領和漢人領袖,以及數十萬安南軍民,卻如同現製的烈酒,熱辣而血氣奔流。思守,一想到皇明複興在即,華夏擴張開始,老夫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矣!”
南居益也是哈哈大笑,點頭說道:“最多一二年,台灣的銀子和食鹽,呂宋的銅礦和香料,安南的糧食和桑麻,以及南洋取之不竭的木料和寶藏,便將源源不斷流入中原,再借著繁榮的海貿通商四海,換取無窮無盡的財富和物力。禮卿,感謝上蒼垂憐啊,在你我老朽之年,竟然還能見證參與如此恢弘的一幕。”
袁可立仰頭大笑,然後喘著粗氣笑道:“不止如此,以沈東海那貪婪無恥的性子,還有讓人羨慕的年紀,定邊軍的步伐可停不下來。思守,你仔細想想,先是海外反哺中原,一邊降低地利所得,一邊催動工商發展,與農以活命,與民以生路,與商以助力,與國以恢複。再隨著定邊軍的腳步,開拓吞並,殖民海外,將這四海蠻荒皆變成中原腹地,光是想一想便讓人熱血澎湃、迷醉不已啊。老夫不僅要感謝上蒼,還希望上蒼讓老夫多活十年,能親眼看到我大明至尊天下的一日。”
南居益哈哈笑道:“到了那時,可就真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了。”
瞅著袁可立得意附和,南居益忽然噗嗤笑道:“禮卿,今日為何瞧那小子如此順眼?”
袁可立笑道:“老夫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安南立國儀式,日月旗居上,四海旗為下,東海以重臣自居,定邊以王師自詡,安南上下也都以大明為宗主。便是今夜安撫安南聯邦的宴席,東海也盡數推給你我主持,看來老夫是白白替天子朝廷瞎****心思。相比東海和定邊軍的功業,朝中諸黨和同僚的那些陰私謀劃,實在讓老夫既羞且慚啊。”
南居益瞅著袁可立哈哈大笑,然後拉著袁可立的手,欣喜地喊道:“既然禮卿想明白了,那你我便去騷擾沈東海,今夜暢談一宿,以天下為酒,以四海為肴,咱們縱論古今、點評環宇!”
當南居益拉著袁可立,理直氣壯、蠻橫無理地闖進沈重居所時,卻發現大堂內人滿為患,竟是沈重領著定邊軍群雄和幾十個漢人蠻夷,正聊得熱火朝天。瞧見袁可立和南居益,沈重連忙起身率眾迎接,並安排二人坐下,邀請一同參與。
等袁可立和南居益做好,沈重便笑道:“二位大人,可知此二位是何人?”
袁可立含笑搖頭,南居益卻指著一人笑道:“你不就是倭國的李旦嗎,幫著老夫和西夷談判,倒是曾經照過兩次麵。”
李旦見南居益認得自己,也是十分高興驕傲,連忙起身對南居益拱手謝道:“些許鞍馬之勞,不過遠遠見過兩次大人,大人竟然還能記得小人,小人實是萬分榮幸。”
南居益擺擺手,請李旦落座後,便哈哈笑道:“若非是你,老夫如何能掌握紅毛番的底細,並順利逼得他們離開澎湖,這可不是些許鞍馬之勞,乃是功在國家社稷。隻是你如今身在倭國,又在東海麾下奔走,老夫就不便為爾請封嘉獎了。日後好好為東海辦事,不僅圖個富貴,便是功名也少不了你的。”
等李旦客氣完,沈重便插嘴笑道:“二位大人,李旦此來,一是受我之邀,參加安南立國,二是陪這一位來求援的。”
南居益和袁可立愕然對視,朝沈重所指之人看去,隻見年不過三十,華服玉佩,氣度富貴,雖非中原人物,卻也不是凡俗。
袁可立便笑著問道:“東海勿賣關子,此子到底是誰?”
不等沈重說話,那人早已起身恭立,等袁可立問完,便上前拜倒,揚聲說道:“大明藩屬,大琉球尚豐王、太子尚恭麾下,三司官毛鳳朝之子,毛盛昭,參見上國二位大人!”
袁可立和南居益同時驚呼道:“你來自琉球?琉球國主不是尚寧王嗎?”
毛盛昭苦笑道:“回大人話,萬曆四十八年,我主尚寧王崩殂。因其無子繼國,家父便力主中城王子尚豐長子尚恭繼位。隻是因為尚恭年幼,便先以中城王子為尚豐王,立尚恭為太子,待其年長再接管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