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龍小舅(1 / 2)

翌日早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小賓館斑駁的水泥地上時,我和阿龍不約而同地悠悠醒來。睡眼惺忪的阿龍四仰八叉地占據了整個床鋪,眼神迷離地瞪著天花板怔怔出神。房間裏要不是有兩張床,他睡一張我睡一張,否則晚上他非把我擠下床不可。阿龍這廝睡覺的時候非常不老實,晚上分明靠著枕頭睡得好好的,第二天醒來時枕頭早已飛入床底,整個人橫躺在床鋪的中央,一隻腳著地照樣呼呼大睡。第一個跟他談戀愛的女朋友就是因為忍受不了他這種壞毛病而跟他吹了。

為此他老媽經常罵他,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睡沒睡相,哪裏做得吃?阿龍走路和站立之時,總是喜歡低著頭,好像在尋找地上掉落的金子一般;坐著的時候,喜歡不停地抖動雙腿,仿佛腳底下總是踩著縫紉機的踏板一般,可能是他還沒來淘金之前曾經在廣東的製衣廠做縫紉工時落下的毛病吧。中國有句俗話叫做“男抖窮,女抖賤。”雖然這句話現在看來是多麼的無稽之談,跟阿龍的實際身份大相徑庭,但是他喜歡抖退毛病的確令人十分討厭。阿龍沉默的時候,令人不敢靠近,也令人感到十分陌生。我才不忍心打攪他的青天白日夢,獨自起身鑽進衛生間裏刷牙洗臉。

剛擠滿牙膏,房間裏忽然響起一陣扣人心弦地樂曲,我從衛生間裏探出頭,確定是不是我的手機鈴聲在響。“他媽的,一大早的也不讓人睡個好覺,打個毛電話啊。”阿龍隨手抓起床頭的蘋果手機,嚷道。切,你小子脾氣還挺大的咧!我在心裏叫道,縮回頭擰開水龍頭旋鈕,一股渾濁的自來水噴湧而出,流進口杯裏。他奶奶的,這破地方這麼髒的水!我自言自語地罵道,可為了防止蛀牙我還是極不情願地就著髒水馬馬虎虎地刷一刷我滿口的大黃牙。房間裏傳來阿龍接聽電話的嗓音,在這寂靜的早晨他這公鴨般的嗓子肯定令隔壁的哥們睡意全無。

“喂,是小舅啊。你怎麼忽然想起給我打電話啊。你也來加納淘金了?怎麼?都來一年了?我啥不知道呢?我也在加納這邊,現在阿克拉的一個小賓館裏。哦,好,好。等下有空的話我過去看看吧。”

我刷完牙從衛生間裏鑽出來時,阿龍早已掛了電話穿好衣服,整裝待發。“小韋,趕快穿好衣服。咱們先到庫瑪西的一處工地去看看我小舅子他們挖金的情況,回來再做進一步地打算吧。”阿龍隨口對我說道,他隨即撥通納納的電話,簡單布置了此次行程的安排後,他鑽進衛生間刷牙。我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數了數阿龍的挎包裏剩餘的加納塞地,呆在阿克拉的這幾天花去好多錢。金子卻依然沒找到,說不定哪天流落街頭,乞討為生。我的心頭湧起一股危機感。

“媽的,這破地方,要死啊。這麼髒的水!還讓人活不活啊。”衛生間傳來阿龍的抱怨,我搖頭苦笑著。

等他馬馬虎虎地洗漱完畢後,我也收拾停當了。賓館的樓下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地刹車聲,我走了兩步靠近窗戶,低頭一看,隻見納納的破車穩穩當當地停在賓館的樓下,車後的水泥路上有一道輪胎與地麵激烈摩擦後留下的十分顯眼的印痕。一個陌生的黑人司機從駕駛室的車窗裏伸出左手不停地衝著我搖晃,我也朝他擺了擺右手。我和阿龍各自上了一趟衛生間後,大搖大擺地下得樓來,我探頭到車裏一看,車內空無一人,車鑰匙還插在電門上。

“納納剛才不是來了嗎?”阿龍詫異地問。我說剛才開車的司機不是他,我還以為他在車上呢?可能是別人借他的車吧?

阿龍再次撥通了納納的電話,叫他火速趕來,有要事商量。他回話說十五分鍾後就到。我們坐在賓館的食堂裏吃著早餐,阿龍點了納納最喜歡吃的蛋炒飯等他,等得飯桌上的菜都涼了,還是沒見到他的影子。我們隻好打包回到客房繼續等待。阿龍坐立不安,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呆坐著抽悶煙,把整整一包從國內帶來的玉溪牌香煙抽得一幹二淨,才見納納穿著一雙懶人鞋姍姍來遲。

阿龍問他怎麼回事,他漫不經心地回答說睡過頭了,臉上沒有一絲歉意,阿龍哭笑不得。納納讓阿龍最頭疼的地方是他沒有時間觀念,是名副其實的遲到大王,不應該雇傭他。可他是一個二十來歲會說點漢語的瘦高小夥,在目前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時他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向導。他在南寧教英文的時候認識了阿龍。這次隨阿龍回到他的故鄉,納納如魚得水,帶著我們走街串巷,上山下鄉,勞苦功高,阿龍發給他一萬元人民幣的酬勞。

我們沐浴著朝陽的霞光,前往阿龍的小舅子在庫瑪西的一處礦區而去,這國家首都的路稍微好點,開車經過鄉下的路簡直是一場噩夢。我們的車子有好幾次又陷進泥坑裏,不過每次陷進去,附近的黑人都會趕過來幫忙,幫我們把車弄出來,他們也弄得一身泥巴,為了表示感謝,我賞給他們一些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