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非青梅君非馬
萌神·妖路歡脫
作者:七宸
一
誠然光棍這種生物天上地下都不少見,但武曲星君開陽依然能力排眾議成為所有光棍中的佼佼者,大概是因為他打光棍的時間委實太久了些。
他的輔星隱元對此做出評價:“作為一名成年男神,開陽你空長了幾千歲遲遲找不到媳婦兒真是太可恥了。”
隱元痛心疾首,讓人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才是開陽單身數千年的禍害源頭。
隱元本是誕生於武曲星旁的一顆輔星,開陽打從有記憶起就跟她穿一條褲子長大,簡直是最鐵的青梅竹馬。
開陽始終穩坐天庭光棍團第一把交椅,主要原因就是其他女仙們每次看到他和隱元膩歪在一起,就會掩口發出不明意義的嬌笑。
開陽很心塞:明明他們隻是最好的哥們好嗎!
隱元的情況也不比開陽好到哪裏去,貌似她不管在哪裏出現,身上就自動被蓋了武曲星君的戳。在求助外援無果的情況下,他們隻好組內互助。
隱元情竇初開戀慕上俊美的二郎神君時,開陽自告奮勇給隱元寫情書。彼時豆蔻年華的少女滿懷期待地站在心上人的麵前,打開開陽的情書聲情並茂地念:
“大海啊,你全是水;駿馬啊,有四條腿。”
隱元念得磕磕巴巴,事實上她當時的心跳聲都快把自己的聲音淹沒了,完全不知道念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美人啊,你真美,鼻子下麵居然長著嘴。”
二郎神君:“……”
當天隱元被客氣地請出了神君府邸,從此再也沒臉靠近二郎神君周遭三尺以內。
又譬如說當玉帝本著解決大齡剩男的慈悲心腸,給開陽一紙賜婚時,開陽完全不知道女仙們在婚禮上都喜歡什麼,於是和隱元商量:
他拿著《結婚指南》念道:“要有花,要有粉紅……要有蠟燭,最好人手一根……”
隱元問:“然後我是要把蠟燭油滴到你和新娘身上嗎?”
開陽:“……”
隱元思路發散開來,建議道:“你到時候可以係著粉紅色蝴蝶結,嘴裏叼著一支帶刺的玫瑰花,我負責往你身上潑油漆,你要一路披荊斬棘、跳火圈、攀刀山爬到新娘的窗口,吐出玫瑰向她求婚,那場景太美,一定可以感化任何一名女仙的心。”
開陽:“就怕到時候她賞我一盆洗腳水,讓我分分鍾砍了重來怎麼辦?”
“那就重來,”隱元沉浸在新奇的腦洞中難以自拔,“經過了重重侮辱與考驗,身心俱疲的新郎終於站在了新娘的麵前。看到美麗宛如天仙的新娘,他厲聲咆哮,將她按在地上毒打起來。在場親朋紛紛勸阻,但新郎已聽不進任何聲音,現場回蕩著新娘的號哭和新郎的咆哮……”
開陽從此斷了想要娶媳婦的念頭。
二
應該說,開陽和隱元對自己“單身狗”的定位是很不正確的。至少在其他星君們看來,他們兩個簡直是隨時隨地秀恩愛,應該以“閃瞎群眾狗眼罪”被拖出去賞一丈紅。
在開陽最年幼時的記憶裏,那時他還是個貓嫌狗不待見的半大小子,一頭亂發鳥窩一樣直楞亂翹著,出去瘋玩回來總是忘了洗手,而隱元剛被玉帝賜給開陽時也不過丁點大,都知道小手絹要放進袖子裏,下床前要先把襪子穿好。
“你就是隱元?”開陽低頭審視著這隻幹淨的團子,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臉,對著隱元扯開一個熱情洋溢的笑容,“我是你的主星,我叫開陽。”
隱元看著開陽伸出來的那隻髒兮兮的手,遲疑著握住。她萬萬沒想到,之後兩三個月裏,她就在開陽的帶領下,迅速從人見人愛的軟萌甜心,墮落成了和開陽一樣邋遢的泥猴子。
從此北方星域的災難正式降臨,開陽與隱元上房揭瓦,弄得雞飛狗跳,甚至在北鬥中的大哥貪狼星君天樞來找他們談人生時,他們還在一起商量著怎麼掏鳥窩。
準確地來說,開陽正在指揮踩在他肩頭的隱元:“手再夠得更高點!據說這是鳳凰族最後一枚蛋了,不知道吃起來味道怎麼樣……”
比麵對一個熊孩子更可怕的,是星君們從此以後要麵對兩個熊孩子了!天樞默默哀悼了一會兒,拂袖道:“胡鬧!”
開陽和隱元齊齊受到了驚嚇,兩個人組成的人梯轟然倒塌,摔作一團。
天樞及時地拯救了據說天上地下僅此一枚的鳳凰蛋,而罪魁禍首則被貪狼星君在一怒之下罰去麵壁思過。
開陽是個很會玩的人,區區一個思過宮就想困住他,實在是太傻太天真了。當天樞聽說開陽公然帶著人闖出思過宮時,他手一抖,差點沒把那顆雲紋九道的鳳凰蛋摔了。
“我厲害吧!”開陽腳下一柄木劍搖搖晃晃,還不忘回頭對著身後女孩炫耀,“我昨天才偷學的禦劍飛行,據說我大哥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沒有學會呢!”
隱元覺得,開陽要是隻雄孔雀的話,保不準當場就開屏了。
她跟著開陽一起學習仙術,不過開陽的進度總是領先她許多。一開始隱元還會不服氣地去問為什麼,可開陽都會以“因為我帥!我聰明!我天賦高!”興高采烈地敷衍她。
隱元麵無表情,心想: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我早就和你翻臉了,好嗎?
雲海之上,兩人的身影逆著光,衣袂獵獵。天樞追出來,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少年意氣飛揚,少女眉眼彎彎。
空虛寂寞冷了千萬年的天樞望著兩人的身影喃喃道:“好想燒死他們,怎麼辦……”
他剛這麼想的下一刻就聽見開陽歡樂地說:“我要提速了,阿元莫怕,抱緊我!”
然後天樞表情破碎地看著剛才就七扭八歪的初級木劍,因終於承受不住開陽的折騰,哢嚓一聲從中斷為兩截,墜了下去。
慘叫聲瞬間劃破長空。
隱元最後一刻墊在了開陽下麵,為此在床上趴了三天。她咬牙切齒地發誓下次再也不上開陽的賊船,甚至身體力行,在開陽過來探病的時候對他報以老拳。
開陽頂著滿頭大包好幾天,然而很快他們就把這不愉快的一頁翻了過去,繼續勾肩搭背地黏在一塊兒,商量著下次一起玩什麼比較好。
他們樂此不疲地把遊戲滲透到生命的每個角落。繼開陽學會禦劍之後,隱元也很快掌握了飛行的要訣;當隱元能穩穩當當地站在劍上,邀請開陽跟她一起兜風時,開陽早已孤身一人深入了魔界清理那些蠢蠢欲動的魔族。
年少時總有那麼多好玩的事物,很快他們遊戲的目標又變成看誰殺的魔物更多,誰在魔界中進入得更深,誰麵對的敵人更強,還有……誰因此受的傷更重。
開陽在兩千歲時終於深入到了魔族的老巢,險些把命交待在了那裏。隱元遠遠地看著開陽病榻前來來往往的侍者,按緊了手中的劍柄。
沒幾天她就步了開陽後塵,兩個人連病榻都安放在了一起。隱元被包紮成了一個圓球,還趾高氣揚地示意開陽去看自己帶回來的東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邊靈芝,她打聽過了,對開陽的傷勢特別有效。
開陽心裏微微一動——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種靈芝隻生長在魔界深處。
她是為了去找這枚靈芝,才受了這麼重的傷嗎?
“當然,”隱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豪氣雲幹,“我們是好哥們嘛!”
她說這話時不會想到,那個和她一路打鬧的哥們有一天也會死。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了自己麵前。
三
天魔大戰過後,仙界民生凋敝,沒想到下界依舊繁華如斯。
隱元路過熙熙攘攘的長街,孑然一身。他們誰都不曾想到魔族入侵得這樣快。
那時開陽的傷勢才剛剛好轉,隱元猶自臥床,轉瞬間戰火已燒至武曲宮。開陽力戰不支之下神格被毀,仙骨盡碎,魂魄更是被打落凡間,險些灰飛煙滅。
戰爭過後隱元請命下凡尋找開陽。隻是開陽的靈氣經過那一戰後極為稀薄,甚至比普通凡人還弱,因此這百年來隱元踏遍了九州山河,才終於在京城逮到了開陽。
說是逮到也不準確,當時開陽正被一群混混堵在巷子裏搶錢,他的靈氣淹沒在一堆人氣裏,以至於隱元從小巷子口走過都愣是沒發現開陽。她純粹是因為多管閑事,才出手把那些群毆開陽的混球們趕走。
然後她就看到角落裏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開陽,身形雖比成年時縮水了不止一號,但隱元還是一眼便認出他來。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隱元呆愣愣地看著幼年版開陽抹掉嘴角的血跡,勉強撐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來:“要是你不插手,我現在準已經把他們都打趴下了。”
他大概也覺得說這話有點不好意思,於是主動對著隱元伸出髒兮兮的手示好道:“初次見麵,我是將軍府幼子開陽。”
星君,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兄弟我嗎?
開陽是司掌武運的武曲星君,自然要挑凡間武運最昌隆的將軍府投胎,之前在天庭的記憶也跟著被抹消。
他有些奇怪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一身風塵仆仆,臉上似哭似笑,最終緊緊握著他的手,哽咽道:“開陽……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
開陽隱約覺得,他撿了個大麻煩回來。
隱元死皮賴臉地纏著他回了將軍府,將軍夫婦對她表示感謝時,她竟然語不驚人死不休,開口就要當開陽的貼身侍衛,開陽受驚之下果斷拒絕了這個突兀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