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胖家怎麼走？”“誰家？”“胖家！”台江的場口，一個老頭坐在那裏磕瓜子，沒招誰也沒惹誰，卻被胖墩的哥們，三個毛頭小夥招惹得一怔一怔。胖墩在城裏讀高中，成績年年墊底，社會上朋友倒是有一大堆。那天，這三人閑得蛋疼，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縣城距台江二十公裏，不算遠也不算近，乘車一個小時就夠了。距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他們窮得丁當響，連地上的煙屁股也能搶得死去活來。其實沒錢也不是問題，他們借了一輛單車，他們騎上車就像有錢一樣上路了。這是一次山地自行車旅行，不折不扣的團隊互助遊。平路上一人騎，一人坐，剩下一人就當鍛煉身體練跑步，一公裏輪換一次，誰也不吃虧。下坡路最輕鬆，前杠一個，後座一個，當中一人當駕駛員，誰都用不著出力，把好舵便春風得意馬蹄疾了。上坡路是最辛苦的，不但誰都騎不成，還得反過來推單車，像侍候大爺。一會人騎車，一會車騎人，他們到台江時滿頭大汗。“胖家？龐家？”老頭進一步問。他隻知道百家姓裏有姓龐的，姓胖的倒還從沒聽說過。問路的哥們連忙道：“對對對，龐家，龐家怎麼走？”“我們這兒沒人姓龐！”另一人立馬兜回來，道：“什麼龐龐龐的，明明姓胖，是胖家！”“胖家？”“對，胖家！”“沒有！”這次回答更幹脆。如果他們把胖墩後麵的“墩”連上去，問，大爺，胖墩家怎麼走？他們立馬就能得到滿意的回答，不但可以節省時間少廢口舌，而且還能夠保持情緒穩定，大可不必落荒而逃！三個人都是死腦筋，認準胖墩姓“胖”毫不妥協。幾番拉鋸，老頭惱了，他怒道：“小子，這是累暈了還是咋的，啊？靈魂累出竅了吧，怕是陰曹地府才有這個姓呢！拿老頭子尋開心，想挨教訓？！”於是他們調轉單車，趁著汗水沒幹透又繼續他們的團隊互助遊的。後來他們對胖墩訴苦，說到家時累得腿肚子抽筋，連門坎都邁不進去！胖墩其實是艾軍的一個綽號。但台江沒有幾個人知道艾軍是誰，提起胖墩倒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直接遇到他的親生父母，問，叔叔阿姨，艾軍呢？兩口子也會一臉迷茫，怔上片刻才回得過神來。之所以“艾軍”這兩個字的知曉率差到如此地步，主要原因是被他爸爸艾啟桂耽擱了，次要原因是他的名號太多，而且一個比一個有深意，更荒誕，也更響亮。胖墩一出生，他就把艾啟桂折騰到大街上裸奔。初夏，鶯飛草長，離預產期還有好幾天，胖墩在他媽辛月娥肚子裏頭文文靜靜，除了偶爾伸胳膊展腿外，一丁點著急的跡象也沒有，這一點同他的兩個哥一個姐大不一樣。據說頭兩個出生時雖然很是喜歡謊報軍情，早早的都要像真的一樣痛上幾回，但畢竟還講點信用，預產那天辛月娥肚子一痛一準就乖乖出來，講理得很。不講理的是老三。前頭的動靜照有，而且痛得人翻天覆地，艾啟桂想老規矩吧，再折騰也不過到點瓜熟蒂落，兩口子想的一樣，根本沒把老三當回事。但是預產當天上午沒動靜，中午沒動靜，等得好不心煩，一直到下午三點才開始鬧騰。接生婆早就等待大顯身手，一樣一樣東西準備停當，他卻又偃旗息鼓了。老三鬧累了歇一陣，歇夠了再鬧，把辛月娥折騰得半死不活，心疼得艾啟桂恨不得見到他就甩兩巴掌。那時候不時興零點鍾聲，提醒人們零點到的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那句：各位聽眾，晚安！全國人民都晚安了，這小子才鬧夠才出來！胖墩出生毫無征兆，從某種程度講更像是突然襲擊。上半夜，兩口子早早把老大、老二、老三轟上床，在床上就胖墩將來像誰不像誰這個問題爭論一番，也睡了過去。一夜安穩，直到雞叫三遍。準確地說，胖墩鬧獨立的時候，他家那幾隻大公雞已經打過鳴好一會，東方的夜空剛開始透出一丁點亮光。當時，大大小小一家子正沉睡溫柔鄉，磨牙的磨牙，打鼾的打鼾，根本沒料到這個家夥鬧獨立動靜那麼大。
第一章：胖墩不姓胖（1）（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