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周銀花揣著明白裝糊塗，明知故問。一旁，尖腦殼卻沒那麼輕鬆。一來，他擔心吳疙瘩出賣自己，二來，在此基礎上，他更擔心他們將自己在那事上扮演的角色大白於天下。他惴惴不安，生怕擔心變成現實。他也反複琢磨：吳疙瘩看過自己一眼，那一眼裏有哀、有怨、有恨更有委屈，然而那一眼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什麼意圖？他揪著心百思不得其解，急得滿頭大汗。黃一香開不出口，隻顧搖頭歎息。“我看疙瘩平常說話做事有板有眼的，怎麼會幹丟人的事？！”李應學對黃一香說，接著，又對著吳疙瘩說道：“是不是被人冤枉的？如果是，給你爸爸媽媽解釋清楚吧，誰人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吳疙瘩耷拉著腦袋也不說話。“你看，孩子都委屈得不說話的，差不多就行了。”李應學又勸吳中漢。“唉！可能你們都知道的，我也不瞞你們了。”吳中漢狠狠地看了眼吳疙瘩，才又說道：“這個不長腦袋的東西，沒事幹居然去欺負人家姑娘，你說叫人氣不氣！”“那事啊，那事也不能全怪他。”李應學恍然大悟的樣子，話說一半有意停下，看看女主人，又看看男主人，才又說道：“現在的孩子都挺壞的，一大幫人七哄八抬，當時那種情況，換作大人也吃不消蒙。”“不長心！”聽到這話，吳中漢狠狠罵道。吳疙瘩發出第一聲哀嚎時，胖墩正躲在柴垛裏消滅剩下的橙子，牙齒被酸得不停地抽筋。哀嚎聲隱隱約約，他把耳朵豎起來，好一會才聽出來吳疙瘩的聲音。他沒有打算取消原定計劃，覺得把橙子消滅進肚子裏去才是要緊的事，否則自己就會遭殃。有一次才撥了人家一隻蘿卜，他就被艾啟桂揍得遍地找牙，因此他寧願讓牙抽筋，也不願意再次品嚐那種滋味了。他把肚子吃得像隻籃球，打著飽嗝，聽著吳疙瘩的哀嚎暗暗好笑，這時哀嚎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他走回房間，辛月娥叫住他，問：“你們又搗蛋了？”胖墩回答：“什麼你們你們的，多難聽，不過今天好好的，什麼壞事也沒幹，他怎麼會這樣，我也正在納悶呢！”辛月娥說：“好長一段時間了，怕是人都要打壞了呢！”走在路上，胖墩才開始把哀嚎跟李雪莉那件事聯係起來。但聯係歸聯係，他覺得可能性並不大。那件事已經過去好些日子，按理早就過了危險期。然後他糊塗了，他實在想不出來最近一段還幹了些啥，難道吳疙瘩會偷偷摸摸放單飛？出於對這人的了解，胖墩覺得也不可能。到了吳家，胖墩自然而然站在尖腦殼身邊，剛站定，就感覺被尖腦殼用胳膊拐了一下。兩人心有靈犀，留下吳疙瘩在一堆大人的包圍圈裏翩躚而去。“脫褲子的事！”不等胖墩問，尖腦殼便說。“這麼多天都過去了，怎麼到現在才遭報應？！”胖墩口不擇言，好像巴望吳疙瘩倒黴一樣，發現失言匆忙改口：“學校都沒有追究，他爸爸媽媽怎麼知道？”“不知道是哪個爛龜兒告的狀！”尖腦殼擔心戰火燒及自身，想知道毛病出在哪裏的心情特別急迫。“天知道！”胖墩翻了一個白眼，說道。二人又說了一會話，大人們斡旋結束，他們便各自回家。吳家人先是父與子鬥，然後是父與母鬥，三口人鬥來鬥去，唯有黃一香越鬥越勇。黃一香把說話當作鬥爭手段，雖然沒有掃帚嚇人，卻比掃帚的效果明顯要強得多。她的話把她的老公和兒子整得服服貼貼，使他們認識到暴力終究解決不了問題，隻有坐下來談才是唯一的出路，因此，經曆血光之災的吳疙瘩和經曆雷霆震怒的吳中漢握手言和了。他們自覺自願而且心平氣和坐下來談，在香火神龕前說了足足有半個小時的話，直到吳中漢覺得該說的都說盡，口幹唇燥而又實在講不出新的道理來時才罷休。黃一香不再對說話感興趣，見父子倆的戰鬥火焰被澆得一點脾氣沒有，她的便興趣很快轉移到做飯上來，心滿意足向她的另一個戰場走去。父債子還的道理千古以來顛撲不破，兒子闖禍老子買單也是人倫常情。吃晚飯時，吳中漢一直感覺有什麼欠缺，卻又想不起來欠在哪裏缺在何處。他一直想一直想，直到放下碗筷那一瞬才把思路捋順，他拍拍腦袋對吳疙瘩說：“吃快點，吃好同老子走一趟！”
第十五章：欠債總須還（10）（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