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不顛遠去,仇天披麻戴孝了幾日,卻也消頹了幾日。
縱然,知曉頹廢無用,少年仍受不了這份壓抑,內心淒涼,無從盡訴。他與虞夕約定,七日之後,在杏花村相見。隨後便長奔而去,漫無目的,四處遊走。
失魂落魄,委實可憐。
而閔誠瑾被莫羽捉送回清風觀,一路上,兩人橫鼻子冷眼,閔誠瑾無論如何都不肯給莫羽好臉色看。直教莫羽連聲歎氣,恨也不是,罵也不是。
橫穿山脈,終於,峭壁巍巍,直竄雲霄。
華山,清風觀!
走到華山腳下,閔誠瑾卻更是悶悶不樂,氣哼哼道:“師兄,你明知師父容不得我,更教不了我!為何還要抓我回來?”
莫羽淡然一笑,如鬆下清風,道:“師父於你,終究在劍道上勝了太多,師弟,要虛心求教啊。”
閔誠謹突然挑起了劍眉,劍指莫羽,冷冷哼道:“師兄,師門中人,唯有你對我不嫌棄。論劍法,除了師父,我也隻服你一人。不如,我和師兄比試一下,如果師兄的劍道能解開我的困惑,我便服輸...聽師父的。”
莫羽哈哈一笑,伸手拂去了他火紅色的劍,嗔道:“師兄可解不開你的困惑!你的道太過宏遠,太過飄搖,師兄觸摸不到,也不願觸摸。你天資在我之上,若堅持下去,或許能走出這條大道吧。”
閔誠瑾直直盯著莫羽的眼睛,凝視許久,發現了從未消失的那一絲溫暖,十餘年不曾消失的寵溺。
長兄如父。
閔誠謹終於放下了臭脾氣,哈哈一笑,歎道:“好!師兄你既能說出這種話,對天道的領悟,哼哼,便已在師父之上了。師兄劍法通神,遙遙居在同輩第一人的位子,灼灼其華,更是誠瑾自幼憧憬的君子行徑。”
莫羽搖頭輕笑,爽朗道:“師弟謬讚了。天道無極,人各有悟。你走在偏僻小路裏路荒拾遺,師父卻在陽關大道裏乘風破浪。師父是把傳統的武學發揚光大,而你,則是開天辟地的造化。他人指責你好高騖遠,師兄卻覺得你足夠勝任。至於我,則是在夾縫裏,顛簸前行。稍有偏差,不離大道。”
“好!師兄這句兼容並包的話,又怎的不是得了造化?”
閔誠瑾擊掌而笑,大聲喝彩道:“師父日日念叨著天道無極,授予我們道生萬象,道途千萬。他自己,卻執迷著前方是死路的迷途大道,不是愚鈍,又是什麼!”語氣微微有些犯上,被莫羽眼神喝止,隻得閉口。
莫羽拔出劍來,未出劍鞘,隻是憑空揮舞,眼前頓時生出混沌氣團。他又將劍拔出,劍身右手輕挽,劍鞘則放在右手回旋,兩隻手,兩個太極,慢慢向中間交彙,直到紋理盡數凝為一個,隨後被他一震,氣息立即消散。
一人揮劍,兩處太極。
陰陽之變,唯心唯我。
莫羽看著一臉羨慕,幾欲流口水的閔誠瑾,搖頭笑道:“誠瑾,你又偏激了。先前你說天道無極,你說道生萬象,為何又罵師父愚鈍?難道師父與你道不同,便不是道麼?”
“一草一木,隻要用心觀察,都不是迷途。若是執著不懈,萬事,萬物,都不是死路。究天地之變,悟生靈之心,成一家之用。這,便是玲瓏萬象心。”
閔誠瑾還癡癡的迷在方才的太極裏,這些話,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許久,他幽幽一歎,道:“師兄,你隻日日說我天資聰穎,原來你才是天縱奇才。你能如此寬容大度,能兼顧師父的道,我的道,你自己的道,甚至芻狗眾生的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參透了陳摶老祖說的玲瓏萬象心。玲瓏萬象,左右兼容,兩個太極,有趣,哈哈!師兄,你倒更是勾起了我比劍的欲望。”
少年如劍,眉間掛劍。
閔誠謹急不可耐,挑了挑劍眉,笑道:“師兄,比鬥一下如何?”
莫羽哈哈一笑,指著身前身後,華山的怪石花草,道:“參透玲瓏萬象心並非難事,心存包容,容納天地,便好。唔...好吧,你執意要打,師兄便陪你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