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既過。
寒山寺後廂房裏,延厄趁著天灰蒙蒙的,繞到最角落的一間,推開門,恰看到慌張的一悟,戰戰兢兢。他身前,是平躺的仇天三人。
延厄狐疑的掃了眼一悟,沉聲罵道:“混賬東西,你竟留了他們!師父的話都敢不聽了?”
一悟忙稱不敢,伏在地上,道:“徒兒並非有意觸犯您,隻是怕,就此殺掉引來懷疑,給師父帶來麻煩...所以暫擒起來,日後再作打算。”
延厄聽到腳步聲,忙關上窗,顯然有些顧忌寺院裏來往的僧人,他生怕被撞見,低聲嗬斥道:“這三人都不是易與之輩,若醒來,定沒你好果子吃!記住,做的幹淨利索一點。”說罷,擺正身板,儼然一代高僧模樣,快步走了出去。
一悟忙插上門,鬼鬼祟祟的拍了拍胸膛,才掏出句芒玉佩,仔細撫摸著,輕歎道:“百鳥朝鳳啊百鳥朝鳳,價值連城!是換萬兩黃金呢,還是換個官當當呢?”
話未說完,他隻覺脖子一涼,一把火紅色,卻寒氣森森的利刃從後背貼了過來,正抵在下巴上。
一悟嚇得不輕,猛一轉身,卻被三尺青鋒頂住喉結,不敢再動。
那持劍之人,竟是昏睡不醒的閔誠謹。
隻見閔誠謹嬉笑玩弄的盯著一悟,隨後,衝地上兩人脖子上各踢了一下,又在兩人胸前氣海膻中穴各敲了下,兩人才幽幽醒來。閔誠謹猛的抬頭,凝望著虞夕,回味著別樣的觸感,似是看穿了什麼,若有所思。
仇天揉開惺忪的兩眼,率先清醒過來,衝上前一把奪過玉佩,安穩藏在懷裏,這才悵然呆滯,回想著先前發生的一切。
閔誠謹劍指一悟咽喉,嘴角微微上揚,衝仇天甩了甩亂髻,喝道:“小天,你說這孫子該如何處置?”
仇天想起方塘村的事端,怒火蹦出,也不言語,拔劍便要刺去,卻被一悟出言製止。這賊合適心有不甘,恨恨道:“你究竟是如何清醒過來的?蒙汗藥的劑量,分明足夠你睡上三天三夜...”
閔誠謹嘿嘿一笑,繞到他後背,一腳揣在他屁股上,又踩著他胸口,罵道:“一大一小,兩隻蠢驢!再厲害的迷藥,爺爺不喝又怎麼會暈倒?延厄那老禿驢,真是蠢到了家!”
“此話怎講?”
閔誠謹拿著劍在他身上虛劃,假意恐嚇,隨後定在左臂,卷起劍身用力一拍。延厄疼的齜牙咧嘴,怒火衝天,眼珠子幾欲瞪出來。
閔誠謹板著臉孔,繼續哼道:“佛祖有割肉喂鷹的典故,延苦大師也有割肉喂人的功德。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老禿驢一聽,故意收了收左臂,這不是馬腳?此外,延苦大師一身內斂,而延厄卻鋒芒畢露,他人或許瞧不出來,但清風觀弟子一心追隨天道,天道貴和,延厄偏離大道,一身之不和,我怎會察覺不出?”
一悟惱怒萬分,破口罵道:“他娘的,老罵我笨,自己還不是笨的被人戲弄?”
閔誠謹嗤鼻蔑笑,挽起劍花,罵道:“那老禿驢卻也不笨,要怪,隻能怪你爺爺我太聰明了!”
閔誠謹少年老成,心思縝密,卻也終究是過於輕狂。
殊不知,一悟與他隻言片語,隻是為了耽擱時間,找出時機。如今這劍花一撩,頓時落出空當,一悟一躍而起,旋身後退,舉起拳頭,怒目逼視著幾人。
閔誠謹暗叫一句糟糕,但他心高氣傲,怎肯服人?
長劍如梭,閔誠謹隨意撩劍便迎了上去。劍尖鋒芒畢露,迅猛如電,直刺胸口。一悟蔑視的笑了笑,伏虎拳蘊氣握緊,一個側身動如脫兔,接著一拳砸在劍身上。
閔誠謹但覺一股大力湧來,虎口生疼,差些丟開兵刃。他右掌翻轉,勞宮充盈,口中念道:“陰陽幻滅生天道,天道唯心轉陰陽。”劍身上,附著了混沌氣團,極速流轉,較之與仇天爭鬥時更為恢弘。
一悟皺了皺眉,紮緊下腰,靜待全力應對。
閔誠謹忽的大喝一聲,凸顯卻不突兀的佛家氣勁,牽引著道家真元撥撩過去,轉眼欺至一悟跟前。一悟虎拳平推,硬生生將金黑白三股氣流阻滯。然而閔誠謹卻未收手,八步趕蟬一步三丈,撩劍刺去。陰陽二氣也在他有意控製下,詭秘多變,險象環生。
性命攸關之時,生死難卜之際。
一悟也不顧了被人瞧見的風險,一聲沉悶的虎嘯,袈裟碎裂,露出赤條條精壯的上身。虞夕麵色微紅,向後稍退了幾步。這神態,恰被閔誠謹瞧到。
閔誠謹已確定了她女兒身份,隻是此時無心注意,全身緊繃著,接待一悟霸氣的拳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