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咿咿呀呀的讀書聲,繞著和風,蕩過青瓦,自一處私塾的院落裏傳來。稚嫩的童音,嫋嫋的輕煙,兩個意態風流的男子相視一笑,莫逆於心,勒緊了馬背的韁繩,共同遙望過去。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過了會兒,閔誠謹撇了撇嘴,苦笑道:“少年遊,好一闕少年遊。少年出遊江湖老,功成名就白發枯。”一聲悠悠長歎,消失在四野長空。
“喔?”莫羽飄渺出塵之態,泰然不驚,依舊是宛若聖賢。
“不知小天如今怎麼樣了...江湖險惡,幾月前他尚未玲瓏,對人心,世故,一概不知,如今怕是略曉一二了。”竹林深處的往事,依稀入目,閔誠謹苦澀的搖了搖頭,念起仇天與華池二人的生死掙紮,心底微微泛出幾分悲涼。
莫羽皓齒輕揚,哈哈一笑,輕歎道:“我當是為何而苦笑,你竟在憂心他人。”
見他並未言語,莫羽繼續說道:“師弟你自己,又何嚐不是世故了!”
“我?”
“不錯。穀神丹一事,不過寥寥幾月,引發的無數爭端,多多少少,竟然都與你沾染了幹係。所謂紅塵煉心,在紅塵凡世裏廝混,最磨練一個人恒穩的道心。師弟,可是受益匪淺啊。”莫羽瞭望著前方無盡的原野,仿若天地萬物,一覽無餘。
“此話怎講?”閔誠謹本是傷感於仇天的事,竟被他扯到了自己身上,疑惑不解的追問道。
莫羽哈哈一笑,拂袖淩雲,指著不遠處的百花叢,笑道:“你看這春華灼灼,百花燦燦,半年後春去秋來,唯剩下一地衰草而已。能在意氣風發的得意之時,體悟到曇花一現的淒涼。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即是智慧。”
“我隻是歎了一聲,少年出遊江湖老,在師兄眼裏,竟成了智慧了。”閔誠謹又是一聲苦笑,無奈的衝莫羽搖了搖頭。
莫羽自幼寵溺這師弟,眸子裏少不了的讚賞之意,繼續說道:“然,智慧卻不止於此。哪怕看清了功貫日月的艱辛,滄海一粟的渺茫,生死一瞬的必然,仍不忘大道,步若乘風,飛踏淩雲,才算是道心恒穩的大智。”
“譬如百花,明知衰敗,也不願無花無果?”閔誠謹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莫羽微微頷首,笑道:“哈哈,孺子可教也!”
殊不知,閔誠謹眼簾下,轉瞬飄過了幾道人影,仇天、華池、金髓、穀唯修...最後竟衣袂飄飄的走來一個哀傷的少女,綠綺附鬆蘿,瘦削而輕靈。少女腰間掛著一隻輕巧的貝殼,撲朔迷離。閔誠謹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一模一樣的貝殼,似乎在悄聲嗚咽。
“師弟。”莫羽不忍擾他,隻在心底長歎了一聲,悄聲念道:“你的道,不為世人所容,師兄也唯有盡力助你,不讓你心灰意冷。至於日後,一切的一切,全憑天意吧。”
翩躚綠影,淡入天際...唉...閔誠謹幽幽一歎,劍眉直挑蒼雲,哀愁裏透著桀驁的錚錚鐵骨,一腔熱血,仿佛天地唯我而已。
莫羽讚了聲,苦笑道:“男兒氣概,莫要再歎氣了,趕路為是。否則,錯過了仙島英雄會,豈不痛惜?”
“好!”閔誠謹似有所悟,淡笑著應了聲,徹馬揚鞭,緊隨在莫羽身後,揚塵而去。
一望無盡的萬裏晴空,初陽高照,刺穿了少有的幾片薄雲。海風腥鹹的味道,在打漁人的口中,又是另一種感悟。生老病死,歡喜傷悲,說不上傳奇的生活,與這海風,這魚腥味,有著生死難分的幹係。
“漁老頭,你且猜猜看,這麼大一艘船,究竟是幹什麼來了?”一個赤著上身,古銅色皮膚的年輕人,抖了抖渾身幹練的肌肉,衝不遠處收拾漁網的老頭喊著。
被他喚作“漁老頭”的老人,自顧自的檢查漁網,檢查完了,又將漁網丟到了自己破舊的漁船上。隨後將幾把漁叉取了出來,一一的擦拭著,那溫柔的模樣,仿佛不是在擦拭一柄打漁的物事,而是在撫摸愛人一樣。
年輕人瞧他不說話,似乎早已習慣了,衝其他漁民打趣道:“娘的,這鬼天氣倒是打漁的好天氣。喂,漁老頭!你又把漁叉當新娘子了?”海邊漁村裏的年輕人,言語雖粗鄙,性情倒是不怎麼卑劣。離了鬧市的喧囂浮華,漁村裏,有著世間僅存的真摯,少有的古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