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娘家花滿蹊,
千朵萬朵壓枝低。
流連戲蝶時時舞,
自在嬌鶯恰恰啼。
仇天一路徹馬揚鞭,春風得意,在亂花野草裏穿行,向著西方思渺山趕去。昨夜縱情太過,腳下輕浮,在馬背上竟飄飄然坐不太穩。
芙蓉帳內,香豔旖旎。
春宵苦短,醒時已暮。
夢琉璿亦是初承雨露,嬌聲婉轉的哀啼,至今縈繞在仇天耳畔。
想著想著,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三分得意掛在臉上,七分堅毅刻在心裏。他忍不住開口喃喃道:“夢姐姐,我會珍重。等我報了家仇,我會迎娶你做我的妻子!天涯海角,永不分離!”
記得仇天醒來時,隻見床邊留了張紙條,寫著:“人言可畏,閑話難當。君醒自顧離去,盼君早日歸來。”細聲軟語,最讓人心醉神迷。仇天望著床單上一抹鮮紅,輕歎口氣,魂不守舍的離去了。
人言可畏,閑話難當...可縱然是人言可畏,你還是希望我早日回去!總有一天,我會名正言順的娶你!
馬踏天闕,俯瞰人間紅塵!
正狂奔著,仇天卻忽然停了下來,自語道:“小夕不願隨我進南京,她獨自回杏花村,也不知如今怎樣了。”少年頓了頓,又歎道,“罷了,先去看看三位師父,便在家好好陪陪她和周爺爺吧。”
一灣淺水緩緩流蕩,柔波依偎著落花,懷抱著青泥,與遊魚嬉戲,清洌明澈,細沙為底。熟悉的舊景,一年未變,流溪如故。那曾經留下無數歡聲笑語的地方,在一片梨花深處,別有洞天。
三才出於世俗的怪異模樣,在仇天心裏愈發親切,他散了馬匹,一路狂奔沿著溪流,進了百花深處。青岩間,溪水裏,無數梨花瓣中,藏了些許奇異的花瓣,無人在意,也無人識得。
山穀裏仿佛是一聲幽幽的歎息,飛鳥啼鳴,麋鹿長籲。
它們在歎息什麼?
仇天沒看見,它們卻是瞧見了。半個時辰前,先仇天一步進去了一位國色天香的女子,一手捧著盆景,一手提著古劍。
盆景裏植著夜來香,古劍上刻著子午鏡天劍。
女子生的傾國傾城,舉世無雙,連花鳥蟲魚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冷香宮盡是玩弄花香的女子,尋香覓跡的功夫,自是了得。她們內部聯絡,卻也憑借花香,使出特殊秘法令花香遠飄而不散,從而聞香識人。
這尋香覓跡,多是收人賞金,替人尋仇。
美麗往往危險,玫瑰刺痛手心,如漫山遍野的罌粟,絢麗的顏色和瀕死窒息的香,帶著毀滅性的妖冶與驚心動魄的誘惑。
三才也醉了。
今宵酒醒何處?黃泉岸,生死兩邊。
三位安詳的老人沉睡著,悄無聲息。點點血跡,染紅了他們古樸的衣衫。
那一刻,仇天以為,天塌了。
仇天默然找出鏟子,安安靜靜的挖了一座大坑,又找出斧頭劈了梨樹,造了三具棺材。隨後將三位師父的遺體,小心翼翼的抱了進去,又輕輕入土合葬。新墳高起,掩映著垂暮夕陽,仇天平靜的仿佛呆了一般。
過了半晌,他轉身走入木屋,剛剛進門卻見地上擺了一壇酒。
酒?
聞起來不是杏花酒的味道。
管它呢!有酒就好,喝醉了,就可以忘記一些,或者是拖延一段時間。
何況這壇酒那麼香。
他坐在地上抱起酒壇,仰頭往嘴裏猛灌,不知撒了多少也不知喝下多少。他眼神卻迷離起來,直到渾身發抖,臉色蒼白,淚花和著酒水在臉上滑落。
半夏花的熟悉香味飄來,仇天聞著聞著,已先醉了。
眼前幻影紛飛,出現了一個女人。
風華絕代的女人。
女子生的如此貌美,不哭不笑,淡然如水。
他依稀覺得夢琉璿在眼前,更脆弱了,哭笑道:“夢姐姐,三位師父神仙一樣的人,不理世事,隻想靜享晚年,為何會有人害他們?他們本事通天,他們若是被人殺了,我報仇要等到何年何月?知曉此地的,也隻有慕涵,能接近師父的,也隻有慕涵。若不是仇家,是慕涵做的,我...我要親手殺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