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你怎麼可以——”
塔茲米小聲說道,而亞瑟教士很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我說的人是誰嗎?他們是帝國暗殺部隊的成員,包括現在作為你同伴的赤瞳在內,他們手裏沾染過多少革命軍的血,你知道嗎?”
“呃——”
塔茲米忽然記起娜潔塔說過的話,赤瞳以前是帝國暗殺部隊的成員,但是他從沒想過,原來以前赤瞳也曾經殺過革命軍的人。
“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也總有為自己的過去,後悔的時候。”
夏都淡淡地說道,看著赤瞳的刀鋒,眼中隻有憐憫:“你應該學會從過去走出來。”
“……”
赤瞳的手都在抖,顯然過去的傷疤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愈合的;而亞瑟教士搖了搖頭,重新看向夏都,說道:“我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的你,已經是天下無敵了。當我在戰場上找到你的時候,【黑棺】已經碎掉了,但是你卻依然活著。你應該感謝神的仁慈,它寧可舍棄自己的化身,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我現在,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想要它的仁慈。”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你應該好好珍惜。”
“隻有一次嗎?”
夏都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緩緩說道:“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說這話嗎,教士?”
“……”
亞瑟教士沉默了下來,而夏都則繼續說道:“讓我也講一個故事好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西方,曾有一個傳承千年的教團。這個教團曾經在千年前保護了他們的故鄉不受外敵的侵犯,因而受到人們的敬仰。千年以來,教團守衛著無數珍貴的知識,然而千年之後的今天,人們開始質疑教團存在的合理性,最終引發了一場大辯論。人們使用的辯論武器從口和舌變成了刀與劍,而教團的領袖不忍看到生靈塗炭,便黯然離開了他的故鄉,來到了東方的帝國,希望能隱居在這裏,將教團的秘密永遠守護下去。”
“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佳教團先賢們千年的心血毀於一旦,他在死前終於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將教團的知識傳給了一個人,一個他從小養育到大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將教團先賢們的心血給予一個和教團毫無關係的人,他也不知道那個人會利用教團的知識做些什麼事情,他隻是單純地,希望這些知識能繼續傳播下去罷了。”
“如果他就那麼死去了,或許一切都結束了。但是那個人繼承知識的人,卻不願離開從小到大陪伴他的長輩。繼承者用了教團最寶貴的秘術,私自利用了神的恩典,隻希望能讓他的親人回到這個世界上。”
夏都說到這裏,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但是他錯了,他以為死亡不過一層薄薄的紙,但是他卻並未想過,死亡其實是一道不可觸及的深淵,當你進入之後,便再也出不來了;即便出來的,也不再會是曾經進入的。人死不可以複生,因為複生的,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人了。”
夏都死死盯著亞瑟教士,嘶聲說道:“我從來都不該讓你回到這個世界上,我直到現在都懊悔我做過的一切,我寧願自己的生命不複存在,我也希望你可以得到安息。我殺了我的父親和姐姐,葬送了無數人的性命,但是我從未後悔,從未歉疚過;而唯一讓我背在身上的惡,就是你;教士,你不應該活著,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罪。”
“……”
亞瑟教士沒有回答,他摘下了自己的兜帽,解開了自己臉上的繃帶。眾人這才看清,那副繃帶下麵,是一顆仿佛被刀劈斧削過的頭顱,幾乎沒有絲毫人的模樣,隻剩下腐朽的肌肉,和森然的白骨。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副模樣嗎?”
亞瑟教士笑著說道,盡管那笑容是說不出得恐怖:“因為我也曾彷徨和迷茫過,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你賜予我的生命。現在我明白了,我不在困惑了,我覺得這是上天的意誌,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可以糾正我曾經犯下的錯。”
“我從沒有覺得你犯過錯。”
“但是我卻不能接受!”
亞瑟教士的聲音充滿了怨恨,他詛咒一般地說道:“我的子民,我的兄弟姐妹們,他們因為我的心慈手軟而死在了那群愚昧可悲的人手裏。人類生來背負著罪惡和醜陋,正因為如此,人們才應當被教化。而我卻因為區區幾條性命而放棄了我的使命,最終讓我的故國回到了千年前的樣子:黑暗遮蔽了整個時代,卻不再有光明去指引。”
“的確,黑暗籠罩著四周,但即使沒有光明,身在黑暗中的我們,通過不斷地摸索與探究,最終依然能夠點亮這個混沌的世界。”
夏都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你錯了,教士。”
“我們誰都說服不了誰,我的孩子。”
亞瑟教士伸出手在臉上一抹,一張麵具憑空出現,遮住了他可怖的麵孔,隨後就聽到他說道:“重新考慮一下我說過的話吧,你是靇親王的後人,你有資格繼承初代皇帝的皇位。而現在這個帝國已經腐朽不堪,人民需要一個英明的王者領導他們,而這,不正是你應該做的嗎?”
“我?皇帝?”
夏都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眼中隻有戲謔:“你不妨問問你身後的這些人,我會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嗎?”
亞瑟教士轉頭看去,眾人現在顯然都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過了一會兒,倒是蕾歐奈最先哼道:“皇帝,我看他是個暴君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