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嘯天說完,陳正上前一步作揖道:“小人乃本縣師爺陳正,知縣劉山虎率領外軍出擊敵寇,現在生死未明,縣丞張成明和主簿王旭貪生怕死,棄城罔顧,擾亂軍心,已被就地正法。”
朱嘯天聽聞眉頭不由一皺大驚道:“爾縣知縣、縣丞均不在,這城防誰人指揮?”
陳正作揖再拜道:“本縣把總陸大鵬,統帥全縣人馬,誓死抗敵,功勞卓越。”
陳正剛說完,又是一隊騎兵進城,雖然領頭將領蓬頭垢麵,鮮血染紅他半邊臉,身披數十創,戰甲已經損裂,但陳正和陸大鵬還是一眼認出了此人正是生死不明的知縣劉山虎。隻聽劉山虎馬未停,聲先到喊道:“龍裏縣知縣劉山虎在此,敢問來將何人?”
朱嘯天再次趾高氣昂地報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劉山虎見是上司,急忙下馬拜見。隻見朱嘯天輕微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現在由本將接管龍裏縣的戰事,你即為本縣知縣,隻顧管好本縣民政就好。此次韃靼軍出動人數甚重,太子又正在我山西境內,朝廷不敢輕視,總兵大人已親自率大同府將士支援前線稍後就到,大軍即將駐紮龍裏縣,爾等務必要做好一切後勤保障工作。爾縣縣丞既然已經正法,我看你這師爺頗有能力,我且命你暫代爾縣縣丞,協助知縣工作。”
而後,朱嘯天又看看一旁的陸大鵬後指著他繼續說:“至於你,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修複城牆,備齊防禦設施,以防再戰。”說完,他便調轉馬頭離城而去。
見朱嘯天離開,陸大鵬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罵道:“什麼東西,仗都打完了,還來接管什麼?無非就是追擊殘敵,爭奪功勞。要不是我們在這死扛了一天,能讓他一來就擊退韃靼軍?”
陳正雖然也有些氣惱,不過不管功勞花落誰家,反正現在城池能得以保全,這已經讓他沒有理由再氣憤了,更何況一直下落不明的劉山虎也能活著回來,就算他朱嘯天再囂張跋扈又如何?不去搭理他便是。
此時城內一團糟糕,城內守軍死傷慘重,且多是城內自願參戰的鄉勇民夫,這些人急需安頓。還有城內這一天來沒少發生趁火打劫的案子,也亟待官府解決。
城防這邊更加糟糕,城門已經毀壞,北門樓塌了一大塊,防禦器械諸如石塊、滾木、炮彈也消耗殆盡,急需補充,陳正三人的工作十分繁重,於是片刻不容耽誤地分頭工作去了。
陳正將趙雪兒勸回家中之後帶著傷身跟劉山虎回到縣衙,他將張成明跟王旭的死大致經過告訴了劉山虎,劉山虎剛猛,自然對這兩個貪生怕死之輩的死不以為意。隻是他一路上都歎息徐勇,原來徐勇已經戰死。
陳正從劉山虎嘴裏得知,劉山虎他們率外軍向北疾馳十五裏地碰到了韃靼先鋒騎兵,兩軍在黑夜裏廝殺起來,因寡不敵眾,隻好撤退,誰知退路已被韃靼軍切斷,無奈隻好向西行,退到一路麵狹窄的高地上居高臨下死守,才得以沒被韃靼軍全殲。韃靼軍留下一部人馬困守住他們,其餘大部離開去攻縣城,他們想突圍,但沒成功。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劉山虎他們見韃靼軍一部分軍隊在此附近伐木造投石車,心中大急,萬一這投石車造好,城池必然守不住,於是劉山虎和徐勇稍稍休整後再度突圍,雖然這次也沒成功,但破壞了韃靼軍造投石車的計劃,隻是徐勇在這次戰鬥中壯烈犧牲。之後劉山虎率殘部大約三百人一直堅守高地,直到看見救兵來援,才再次殺出,返回城內,現在,一千二百名外軍隻剩二百多人了。
陳正跟劉山虎回到縣衙簽押房裏勞頓公務,此時縣衙的官吏、衙役以及驛站的驛卒損失慘重,縣衙辦事人員銳減,人手嚴重不足。盡管如此,陳正依舊不失信用,回到縣衙第一件事就是計算如何分發酬銀。
他粗略地計算了一下,上午一共募捐得到紋銀兩萬一千多兩,參戰內軍二百八十人,其他自願參戰人員一千五百餘人,總共一千八百人,其中陣亡一千餘人,重傷及殘疾四百餘人。若是陣亡軍士家屬得賠銀十五兩,重傷及殘疾軍士得賠銀十兩,其餘人員得酬銀五兩,這樣一分,紋銀不多不少,剛剛分完。
大半夜的時候,大同府總兵周漢率軍趕到,駐紮在了龍裏縣周遭。所有事務像冬天北風下的雪片般飄向陳正,忙得他焦頭爛額,連續兩天都忍著劇痛忙到大半夜,連家都沒敢回,隻能睡在縣衙的輪值房裏。
第三天清晨,陳正已經早起,在簽押房裏處理公務,公文通知說山西兵馬都指揮使錢忠義率八萬大軍兩日後趕到,要龍裏縣做好準備。他歎了口氣將公文丟到一邊,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門外一衙役悄悄上前稟報說他夫人在縣衙後門等他。
陳正佯打起精神,匆匆來到縣衙後門,剛踏出門檻,就聽見右邊牆角盡出傳來趙雪兒清脆的叫聲。他循聲望去,隻見趙雪兒手裏挎著一竹籃,上麵蓋著藍布,像是給他送早飯,而她身後,則是站著一身素衣孝服的楚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