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時光像是被嚴寒給凍結了,過得異常鈍慢。北風晝夜不停地呼嘯在京城的上空,才過了一個多月,就已經帶來了三場鵝毛大雪。
此時已經進入寒冬臘月,正是一年裏最為冰冷的時候,不過年味卻越來越濃。雖然陳正跟嚴崇的糾葛已經過去月餘,然而事情似乎仍然沒有徹底平息,京城百姓的茶餘飯後,依舊是津津有味地談論此事。而且一個人,一旦出了名之後,別人就會刨根挖底,將這人以前的所作所為也搬到台麵上作為談資。所以現如今,陳正來京城之前在龍裏縣的壯舉也可謂是家喻戶曉。
雖然順承帝對這件事已經做了判罰,但是朝中一些官員,尤其是那些迂腐呆板,將天地君親師這人綱五常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翰林學士和言官們見陳正隻被皇帝象征性地打了二十板子,認為陳正並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因此對此事耿耿於懷。
事發後沒幾天,數十名官員,不但有嚴崇的親信,也有嚴崇的政敵,竟然破天荒地團結一致,聯名向順承帝諫言,要求罷黜陳正的東宮侍讀的職務,撤除陳正同進士出身的身份。他們認為,像陳正這種目無尊長,道德敗壞的劣徒根本就不能服侍太子左右。
順承帝十分看重陳正,當然不可能答應,所以跟官員們鬧得也頗為僵持。然而君臣僵持了沒幾天,此事竟然不解自破,所有聯名諫言的官員就像是沙漏裏的沙子那樣,每天都一點一點地流失,沒幾天,朝堂上就聽不到一絲關於要罷黜陳正的聲音了。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也像陳正那樣對待自己,所以聽聞此事的女性,不管是少女還是婦人,已婚的還是未嫁的,都一致讚同陳正的行為。那些要求罷黜陳正的官員也都是有妻有女,他們反對陳正定然要受到妻女的指責。有嬌女的定會被嬌女數落一通,沒嬌女的睡覺的時候也會被妻妾天天吹枕頭風,所以沒過幾天,那些官員紛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不過這些大臣們雖然不再向皇帝諫言,但心中仍反感陳正,對陳正總是冷眼相待。每日在宮門等候入宮的時候,陳正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蜷縮在角落,沒有一個官員願意與他搭訕。
雖然在士族階層裏陳正不受待見,但在老百姓心目中,陳正可崇高得很,尤其是那個在陳正院宅附近擺炒貨攤的小販胡六,逢人就吹自己跟陳正的關係,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將自己那點破事說得天花亂墜,所以借著陳正的人氣,他的生意紅火得不得了。又加上陳正每次從宮裏回來都會跟他打招呼,更是讓他腳底飄然,儼然以陳正的友人自居。
昨日京城下了第四場鵝毛大雪,雪片紛飛了一整夜,將金碧輝煌的京城塗染得像白雪堆積而成似的,銀裝素裹的世界也跟雪花一樣潔白無瑕。
大雪過後的清晨是那樣的安詳,陳正難得今日不用進宮侍讀,所以貪婪地埋在被窩裏享受冬日裏的溫暖。趙雪兒見他睡得香甜,當然不忍心叫醒他,正欲躡手躡腳地起床,哪知陳正已經蘇醒,一把從背後抱住了趙雪兒將她捺回被窩。
趙雪兒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咯咯地笑著轉過身挽住陳正的脖子說:“相公今日不用進宮,怎麼也不多睡一會兒?”
陳正輕笑了聲回答說:“已經養成習慣,這個時候自然而然就醒了。”
一起生活了那麼久,趙雪兒在陳正麵前越來越沒有拘束,枕邊的情話也越來越撩人,她右手在陳正的胸前規律地畫著圓圈忸怩地說:“哇,相公怎麼這麼厲害,昨夜那樣一番辛苦耕耘,今日依舊精力充沛呀!”
陳正聽這俏皮的情話反應卻不大,隻是微微地笑了聲將趙雪兒摟緊懷裏,情不自禁地輕歎了一聲。
趙雪兒敏感的神經意識到陳正像是有心事,於是抬起小腦袋怔怔地看著雙眼緊閉的陳正問道:“相公為何歎氣,是否有什麼心事?”
“昨夜我夢到若雲了。”陳正覺得沒有必要在趙雪兒麵前遮掩他對楚若雲的心思,所以毫不避諱地回答說:“若雲離開龍裏縣去杭州已經快兩個月了,可我到現在還沒得到她回杭州的消息,我好擔心。”
趙雪兒明白,無論楚若雲離開相公有多遠,有多久,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天老地荒,相公的心裏,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她見陳正這樣憂心別的女人,作為妻子,趙雪兒的內心難免有些酸楚。她不知所雲地將臉重新貼回陳正的胸膛,心中不停地暗暗提示自己,千萬不能吃醋,不管相公心裏裝著哪個女人,自己千萬不能嫉妒。
陳正跟趙雪兒一言不發地相互摟著,臥房裏比深夜還要沉寂。慢慢地,雪地裏反射的太陽光透進了屋子裏,冬晨的氣息在寒雪嗞嗞消融下悄悄地彌漫了整座城池……
天還沒亮,胡六就早早地來到老地方擺好地攤準備新一天的生意,眼看就要過年,炒貨生意相當好做,而且又得陳正光輝的庇護,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他就已經做了十幾單生意,樂得連他臉上被寒風皴裂的口子也像是在樂嗬嗬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