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一陣,不見昔日舊影。
人群疏散整整三天了,和平城隻餘座座黑暗的房屋,風塵遍布的街道,曾經夜如白晝,徹夜營銷的福滿樓,隻剩三層裏外的黑幕,嵌入邊框之中。
再無其他。
三天時間,人基本散盡了,留下來的要麼是不願離開的,要麼是無法離開的。
此刻,城樓上。
幾道人影靜靜地站在高樓上,任衣衿隨風而動,聆聽著百裏外荒山傳來的陣陣鴉鳴。
淡紅色的夕陽,投入黑夜的懷抱裏。
張盛財一聲輕歎,拉開了長夜的序幕。
城樓上,原先布法上人和張天賜兩人呆過的地方,起來了第四道身影——一位打著橘黃燈籠的老婦。
“阿姆來了。”另外三人打了招呼。
老婦雖然年歲已高,但步伐還算穩健,她提著燈籠,走到了城牆邊緣,放眼望去,正好看盡和平城的整條主道。
“四十年了,沒想到,最後你們幾個小子留了下來。”阿姆說道。
城上三人,正是城中三家之主,張盛財、李林正和戴玉如三人。
偌大的和平城,最終隻剩下這三五人。
“我的銀子在哪我就在哪!”戴玉如笑道,說出這句話時也不覺得羞愧。
阿姆哼一聲,道:“愛財如命,這品性倒是一成不變。”
戴玉如‘嘿嘿’一笑,不以為意。
“你呢?”她問張盛財。
“我?守住家業而已,沒那麼多理由。”張盛財朗笑道。
“錢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城中父老將錢寄存在我這,沒來取走,我又怎能離開…”
“行了,裝什麼高尚?”李林正笑道。
“你也為了守家業而留?”張盛財反問道。
“我?我可不像你們兩家,祖宗在這裏生根,我的根就在這裏,我不能走。”
“那你兒女呢?”
“兒子不孝,為了保命逃走了。也算留下個種吧,到另一處生根…”李林正歎一聲,還打算再說一句,突然聽戴胖子喊,“爹原諒你了!”
城牆之上頓時一陣哄然笑聲,李林正氣急敗壞的罵聲夾雜其中,傳出去很遠,很遠。
幾道身影,在微弱的橘黃的燈光下,拋棄了以往的身份,恣意談笑著。
幾時想到?
年少時,意氣風發,扛起偌大家業,凡事斤斤計較,年老後,反而能夠放下一切,臨死前,如同少年時痛痛快快地玩笑。
“早知今日,你們何必壓榨百姓油水,苦了別人不利己。”阿姆將燈籠放在垛口處。
三人悻悻一笑,沒有回話,畢竟,唯有經商的人才懂,一旦擁有錢,你對錢的欲望就無法遏製。
越是做大,你越是渴望錢,越是渴望錢,就壓榨得更厲害,直到錢在你的眼裏,真的隻是一件物品了,隻是那時,賺錢已成了你的習慣。萬難更改。
張盛財道:“阿姆,怎麼也留下來了?”
“是因為恩公的事情?”戴玉如神色一動。
“嗬!”阿姆冷笑一聲,道:“我不走,自然是知道這城毀不了。”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所以,卻聽她隔空喊道:“來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出來一敘如何?”
四人的目光,齊齊聚焦樓下。
“噠!噠!”
黑暗中,有奇怪的聲音傳來。
……
待月塘十數裏開外,一處破船塢孤零零地立在一處小型礁島上,仿佛一個迎著風浪的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