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溫州地下錢莊:中國借貸危機的策源地(1 / 3)

浙江人的名聲在中國褒貶不一,褒揚的說他們是東方的猶太人,浙商吃苦耐勞,勤奮經商,為中國的市場經濟的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貶的說他們靠製造假貨發財,然後瘋狂的炒煤、炒農產品、炒房子、炒錢,有浙江人的地方,什麼都被炒得很貴。浙江人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是存在即合理。這幫叱吒中國的人群到底什麼樣?我第五站是到浙江溫州市,去看看浙江人到底在溫州幹了什麼。

其實我之前在網上看過一個數據,溫州的房價比上海、北京還高。這真不知道當地民眾是怎麼買房的,總不能個個都去做地下錢莊,普通的民眾也是不少吧。

當然,不用我多說多解釋,大家都知道,溫州的地下錢莊在中國說第二,沒人敢說一。其在中國經濟領域的影響力不可小窺,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即使是改革的排頭兵廣東人在浙江人麵前也得客客氣氣,讓他們三分。為什麼溫州的地下錢莊搞得中國都知道呢?這主要是浙江人高調、炫富的性格造成的,他們做點什麼事情都要搞得很大,唯恐天下人不知。而且很多跟民眾生活、利益息息相關的領域,比如房地產、農產品都被浙江人把價格炒成天價。這個曝光率高了,“知名度”就自然上去了。而廣東人就低調得多,其實廣東的地下錢莊也很牛。但是在知名度方麵就要遜色溫州的地下錢莊不少。

浙江人喜歡跟江蘇去比較,去爭個高低。當然由於浙江的人口不多,GDP總量也是遠遠少於江蘇的,因為浙江幾乎沒有重工業和大型國有企業,普遍是民營中小企業,當然在民富方麵浙江是超過江蘇的,而且浙江比江蘇強的地方在於民營資本非常強大。一個民營資本強的地方會產生地下錢莊,而一個民營資本非常強的地方會產生非常牛的地下錢莊。

中國借貸之城

來到浙江省溫州市,跟讀者想象的一樣,溫州已然成為一座“借貸之城”。溫州城市不大,高樓不多。但在溫州街頭的報攤,你隨便買上一份報紙,分類信息版幾乎都是借錢和貸款的廣告,民間借貸已滲透到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在溫州市,按照當地市民的說法是,整個溫州市有超過九成的家庭個人和超過七成的企業參與了民間借貸。溫州民間借貸不僅涉及麵廣,而且體量極大。溫州民間借貸的市場規模達到1500億元人民幣,民間借貸利率也處於曆史高位,年利率水平達24%左右(也就是月息2分,年息2角4分)。

在溫州,我深深感受到了資本逐利的神奇魔力。在馬克思的著作《資本論》裏麵有一段引用托·約·登寧說的原話:“如果有10%的利潤,資本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資本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資本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而溫州的民間借貸資本正處於一個鋌而走險的階段。在高利率高回報的驅使下,民間資金對借貸市場趨之若鶩,一些擔保公司、典當行、寄售行甚至小額貸款公司等“異化”經營,成為名副其實的“地下錢莊”。他們掛著擔保公司的牌子卻不做擔保業務,許多擔保公司熱衷於高風險投資、高息借貸甚至非法集資。

站在溫州街頭,那些掛著“典當行”、“寄售行”、“投資公司”、“擔保公司”、小額貸款公司招牌的門店,就是各種形式的民間借貸的主體,其中的典當行和擔保公司尤為盛行,地下錢莊正借助這些合法的組織形式,公開或半公開化,進入高利貸市場。

我決定深入虎穴,去溫州的地下錢莊探個究竟。

2011年11月2日那天,我衣著考究地走進了位於溫州錦繡大道的一家典當行——其實就是地下錢莊。這個所謂地下錢莊麵積不大,100多平方米,不過裝修得還不錯。擺設什麼的挺講究。

一名矮矮瘦瘦的中年男子,該地下錢莊的老板看了我一眼,開門見山就說道:“你借多少?幹什麼用?”

我假裝說自己在溫州開店經營不善,急需借貸100萬元一些資金周轉一下。他說,“你有擔保人嗎?”我表示自己來溫經商才1年不到,還不認識擔保人。

他盯著我說,“你在溫州沒有擔保人,要借貸就需要抵押了,不然是借不到錢的。”我佯裝自己在溫州已經買了一套商品房,我問他是否可以拿房子作抵押,他說可以,並說,“你要是事業單位的或公務員就不需要抵押,我們這裏月利息比較高的,最起碼5分。如果借100萬元,一個月你付5萬元,10天則是1萬多元。”

我問這個月利息能不能少點,他說不能少,“因為你這個資金借得比較多,要100萬元,周圍其他一些小的典當行估計一次性借不了這麼多給你,因為你是個外地人。在我們這行,你借得多,付的利息自然就高。”

我問他,你們典當行的錢是從哪裏來的,合法嗎?他警惕了一下,低聲對我說,“你該不會是暗訪,來搗亂的記者吧?”

我忙辯解,大聲說自己確實在溫州經商,在溫州市龍灣區買了房子,小孩子也在溫州上學。他聽我這麼一說,頓時放鬆了警惕,對我說,“我們的資金並非是自身的,多數來自當地民眾的積蓄,有的是借溫州當地親戚的,有的是朋友湊的,還有一部分是從銀行貸的款。在溫州隻要家裏有閑錢的,幾乎人人都會向我們這樣的典當行(地下錢莊)放貸。然後再放給你們這些老板,中間賺點利息錢。”

我對他說,“你能從銀行貸到款?銀行不是不讓貸款了嗎?”他聽我這麼一說,笑了笑,說隻要給銀行的人塞點錢,什麼事都能辦成,並表示:“銀行也巴不得放貸呢,這利息比銀行那破利息高多了,利潤大著呢。”

“那要是你收不回來款怎麼辦,那銀行的錢不是還不了了嗎?”我表示疑問。他笑著搖搖頭,說,“一般找我們借錢的人,都要有溫州當地有名望的擔保人,我有時候也給別人做擔保人。我不是看你說有套房子,我能跟你聊到現在?一般我們不是熟人不會借錢。你到時還不上來我錢,我就把你的房子賣了或繼續做抵押。我不怕你不還錢。”

說完,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們溫州人做事還是很講信用,我們這一行完全靠信用來維係。”最後聽他說完,他問我什麼時候要借,需要簽個協議。我表示自己還要回家考慮一下,明天再來一趟,走的時候給他留了個假的電話號碼。

在這裏提倡讀者不要親自去地下錢莊探究,畢竟地下錢莊為什麼能明目張膽地開,很顯然背後有黑社會或者白社會的人撐腰和保護。

采訪地下錢莊老板

在溫州,我發現為什麼溫州的地下錢莊這麼牛,經營了這麼多年,原因是一邊是數量眾多且急需資金的民營中小企業,一邊是想通過放貸得到高額利息回報的放貸人,地下錢莊就自然成為兩者之間最合適的中介人,這三者關係清晰明了,各有所需,構建的模式也就長盛不衰。

在溫州這個放貸的經營模式中,放貸人首先會向地下錢莊提出自己理想的利息要求,這個過程叫“議價”,一般的月息能達到20%~?30%。在吸存資金結束後,地下錢莊會和借款的企業主進行第二輪的議價。這個過程對地下錢莊就相當重要了,往往通過地下錢莊放出去的貸款,基本月利息以50%為起點,更有甚者能達到100%,地下錢莊的盈利空間就是原始放貸方和借貸方的利息差額。

部分地下錢莊為了最大限度地吸引資金,也會向放貸人提出非常高額的利息回報,能達到年息40%~?200%。在溫州的樂清地區,甚至爆出了600%的年息。實際上這就是非法集資,當然其中的風險也比正常利息回報的要大得多。

11月2日從溫州的那家地下錢莊出來後,我又陸續去到了另外幾家地下錢莊。跟第一次不一樣的是,我決定擺明自己的身份,直接進行采訪。

開始幾家都失敗了,最後一家要求不要透露姓名的溫州某地下錢莊(招牌打的是某擔保公司)老板最終告訴我說,“我們這些擔保公司、小額貸款公司等合法機構異化成為地下錢莊,實屬無奈。按照規定,獲得融資擔保牌照的擔保公司必須和銀行合作,向銀行打入保證金獲得銀行認證後,才可以通過銀行將保證金放大5倍,給相關方進行擔保。”

該地下錢莊老板坦言,“自己的擔保公司也在做借貸中介。做放貸中介也能獲得不菲收益。比如,一筆1億元的直存款業務,可拿到額外不菲的提成(借款額的2%~?3%)。所謂直存款,就是借款人雖符合銀行的放貸標準,但由於銀根緊縮,銀行的信貸額度已用完而無法放貸。於是,借款人為該銀行吸收一定數額的存款就成為從銀行貸款的前提。借款人沒法籌集到存款隻能求助地下錢莊,這時,就有金主(有放貸需求的個人或企業)將約定款項存入指定銀行,然後由銀行按正常程序向借款人放貸。借款人需向金主貼息,而莊主屬於服務於金主的中介。”

“金主去銀行辦理定期存款,並將銀行存款單和一年內不查閱不調動存款的承諾書給借款人看,按照行情,存入銀行一年,金主不僅可以拿到4.14%的銀行利息,還可以一次性拿到借款人額外支付的近5%的貼息。如按活期存款辦理,借款人必須向金主支付18%~?20%的貼息。一般我們從上線那裏,以兩三分的月息進貨,然後再以六七分的月息出貨,從而賺取利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