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外界不交往,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當時,很多大人物都看中過我,包括康生,也曾經通過我們社科院所裏領導,意思是看中了我。但我不理這個茬,假裝不懂,也就過去了,不然會很麻煩。周揚,後來胡喬木、鄧力群也都對我不錯,也看中我。鄧力群還特地把我找去,讓我寫一篇文章,我沒有當場拒絕,反正我不寫,不寫他也沒有辦法。
在美國實踐“吃飯哲學”
我今年79周歲,在美國退休快10年了。平時跟外界沒什麼社交來往。我出國的時候61歲,教了8年的書,1999年退下來。選擇美國科羅拉多,有點偶然性。1987年的時候,我從新加坡到美國,就落腳在科羅拉多。那裏每一個月學生上一門課,集中教學。所以,我那時候每天都有課。其實這個製度不好,美國有一陣子都實行過,現在堅持下來的好像隻有兩個學校,他們算一個。短期教學對學校有利,可以請一些人來,上完就走,錢付的少。所以我在那教過一次,後來他們不斷向我發出邀請,當時還有別的地方邀請,我說,我是不圖名隻求利,哪裏給我錢多,我就到哪裏去。他們給的待遇比較好,不斷邀請,所以就到那個地方去了。我太太和小孩都願意在科羅拉多,雖然比較偏僻。但好處是對老人健康最好,陽光很多,說一年300天有陽光,是誇張的,至少200多天有陽光,自然環境太好了。
今後我回中國的機會不會很多,可能越來越少。我太太根本反對我回來。但不回來太寂寞。我的書願意在大陸出,不願意在香港、台灣出。大陸有讀者,我這個東西對他們有意義,我很高興。你說我出國以後沒有太強的失落感或“疼痛感”,覺得以李澤厚的地位,應當去美國最好的學校當教授、做研究。其實,美國許多出名的地方也邀請我去,我沒去。讓我講演,我沒去。哈佛邀請我了兩次,我也沒去,我不在乎那個東西。我在美國,什麼名氣都沒有,這沒有什麼關係。我隻是普通人。
劉再複與我在科羅拉多是鄰居。在美國生活,某些方麵他更艱難些,比如用英文溝通。他很熱情,比我勤奮,整天看書。他愛勞動,院子很大,當園丁,他很愉快。他很少回來,去年回來一次,20年出去第一次回來。有人問我,你後悔沒有。我有什麼後悔的,我非常高興。即使你現在給我很多名譽,有什麼意思呢,我覺得毫無意義。
到了美國,我是赤手空拳打天下,到現在為止,我經濟情況很好,根本不依賴孩子,我精神也非常好。我從美國回來,坐商務艙,自己掏錢。自己打出天下,我很滿意。我無求於人,我非常獨立。我講吃飯的哲學,自己也身體力行。現在我是自由之身。
近年來,我還買了一些基金投資,漲的很好,我買對了。我買基金,基金我也不會挑,他們有幾種選擇,有最有風險的,有最保險的。我買比較保險的。我經濟上安排得很好,錢用不完。以前在中國生活的時候,我靠的是稿費。1961年後,我有段時間工資每個月才18塊錢,但是我不怕,我有稿費,我有幾千塊錢的稿費。我到了美國以後,本來就是要靠自己奮鬥。人活著必須吃飯,但是吃飯不僅僅是為了活著。這就是吃飯哲學的真諦。
(摘自“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