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積和一樓差不多,但少了四根貼牆柱子,顯得空出很多。
四排桁架,一個展櫃,將這裏塞得滿滿當當。桁架和展櫃都帶鎖,這裏的展品應該是運通瓷器廠這些年的精品。
盧燦掃了一眼,桁架上的貨色倒也罷了,大多數是法式白瓷或者金漆繪瓷,但展櫃中就不簡單了——清一色來自中原的古董瓷器。
當中有一件帶蓋的白瓷盅。他的眼光落上之後,再也挪不開。
也不等嘉妮招呼,盧燦自行趴在展櫃上,仔細端詳這件白瓷盅。
這個小盅高不過十厘米,圓肚,白釉微微閃青,盅體在燈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劃花紋飾,依稀是重蓮瓣紋。這個蓋和瓷盅之間是子母扣,蓋上有一段彎曲的“蓮枝”,恰好成了蓋鈕。整體造型端莊、穩重,秀氣又不乏圓潤。
盡管還沒上手,盧燦便認出,這是老窯口的東西。不是邢窯白瓷,就是宋代五大窯口中定窯白!盧燦更偏向於後者,因為劃花是宋代定窯瓷器的主要裝飾方法之一。
定窯主窯址在保定曲陽,脫胎於唐代邢窯,繼承邢窯白瓷工藝,但又有所發展和創新。極盛於北宋及金,終於元,以產白瓷著稱,兼燒黑釉、醬釉和綠釉瓷,又被稱為“黑定”“紫定”“綠定”。
北宋覆滅後,不少窯口工人南遷,一些人加入景德鎮饒州窯,另一部分加入吉州窯,形成“南定”——南宋定窯。
南定又推出新的定窯產品“粉定”——在景德鎮生產的釉色似粉,又稱粉定。
宋代有五大官窯係統,還有八大民窯係統,北方四個:磁州窯、耀州窯、鈞窯、定窯;南方四個:饒州窯、龍泉窯、建窯、吉州窯。
(順嘴多一句:宋代的五大名窯,汝官哥鈞定,都是官窯係統。但在當時,所謂的官窯,並非官方經營,而隻是官方督管和采購,因此並不排斥官窯的其它窯口燒製民窯產品。因此鈞窯和定窯,也並存在民窯係統當中。)
定窯南遷,工人加入饒州窯,為景德鎮的興起,夯實基礎。
盧燦手中珍稀古董不少,可這些年也奇怪,他一直想要收藏的宋代五大名窯瓷器,卻難得一見。
沒想到,今天竟然在利摩日見到了定窯白!
“阿希,過來看看這件。”他對阿希招招手,指了指這件帶蓋的茶盅。
阿希進來之後,震撼於這裏各類歐式瓷器的齊全,還真的沒注意到盧燦的動作。
“咦?”阿希探身過來,“這是邢窯白瓷?”
“不對!”他馬上自我糾正,指了指盅壁上的細紋,“這有竹絲刷紋,還有蠟淚痕。”
“這是定窯白瓷?”他抬頭看向盧燦。
所謂的竹絲刷紋,是指器物外壁薄釉的地方能看出胎上的旋坯痕;定窯瓷器,釉色潔白晶瑩,很多積釉形狀好似淚痕,被稱為“蠟淚痕”。
這是定窯瓷器鑒定的兩大標準特征。
這件茶盅所在展櫃中,兩人一時間無法看到圈足,圈足是鑒定定窯瓷器的第三大方麵。
鑒定定窯瓷器的第四點,則是芒口——北宋早期定窯產品口沿有釉,到了晚期器物口沿多不施釉,稱為“芒口”。但這一點並不精準,因為製瓷工人經常在芒口處鑲金、銀、銅質邊圈,以掩飾芒口缺陷。這些邊圈會遮蔽芒口的鑒定。
定窯鑒定的第五點,就是盧燦最開始看到的“紋飾”,其種類有劃花、刻花和印花幾類。
這一件茶盅的紋飾為劃花蓮紋。
這件茶盅為北宋早中期定窯白瓷!
“盧先生喜歡古董?”見盧燦兩人在觀察這件白瓷,嘉妮問道。
“做瓷器活的,會有幾個不喜歡古瓷的?”盧燦笑著答道,又指了指這櫃台中其它的瓷器,“這些……都是盧老先生當年的收藏?”
盧芹齋的收藏肯定不止這些。
盧燦還沒看桁架上的歐洲瓷器,單麵前這個展櫃,有各式樣瓷器二十一件,堪稱各朝各代各窯口的代表作。不過,宋代五大名窯的瓷器太少見,這裏隻有一件定窯白瓷。
其它的還有元代景德鎮卵白釉瓷盤、洪武釉裏紅梅瓶、永宣白瓷、清三代五彩、琺琅彩及粉彩瓷器若幹。
堪稱中原瓷器頂峰時代的代表作小集合。
每一件瓷器下麵都有法文標牌,自己所注意到的定窯白茶盅,就有明細說明。
聽完盧燦的話,嘉妮聳聳肩,有些不以為然,“我隻得到這些瓷器,紅樓那邊才是珍品。可惜,沒我的份。”
盧芹齋過世時,嘉妮尚未成年,在遺產分割上麵,自然要吃虧。再加上年幼,對父親沒什麼印象,故此談到盧芹齋,她可沒什麼深厚感情。
盧燦看了她一眼,突然開口說道,“這些貨品,有出手的打算嗎?我可以給你一個下半輩子生活無憂的報價。”
這個提議有些突兀,嘉妮愣了片刻,看著盧燦咯咯笑出聲來,“下半輩子生活無憂?”
“你準備包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