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奎恩斯有些不踏實,他探頭看看照片,在扭頭瞅瞅盧燦,“維文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盧燦搖搖頭,“沒什麼大問題,隻是有點疑惑。”
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最容易讓對手慌神。
鄭光榮一直說盧燦不會講價,盧燦從來不辯駁。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並非不會講價,而是經常不自覺的將二三十年後這件物品的價值,帶入到腦海中。
其實,真的論到講價的策略方法,鄭光榮還未必有他經驗豐富。
對方還想要問詢,搭吧兩下嘴,見盧燦專心看照片,也不好開口,端著咖啡杯,滋滋抽的直響。
盧燦大略瀏覽了一遍照片,照片共有六十六幅。
其中完好的銅像,隻有十一尊;還有二十四尊是佛首——被當年那些強盜強行分割;十六尊或斷臂或缺損蓮花座。
另有七張瓷器照片,其中一張盧燦感覺像是鈞窯作品,那是一件天藍色的三足鼎香爐,有著鈞窯典型特征——“蚯蚓走泥紋”。
因鈞瓷的釉,厚且黏稠,所以在冷卻的時候,有些介於開片和非開片之間的被釉填平的地方,會形成像雨過天晴以後,蚯蚓在濕地爬過的痕跡。
這一件,也不知是宋鈞,還是明清仿鈞——瓷器最終確定,還需上手。
如果真的是宋鈞,那加上此前的定窯白盅、哥窯八方貫耳瓶,這一趟巴黎之行,竟然能將宋代五大名窯網絡其三,何其幸運。
還真的應了收藏圈的一句老話——精品中華文物在國外!
還有八張照片,物件都是佛前供器或者佛教弟子隨身法器。
紫金銅馨(佛寺中使用的一種缽狀物,用銅鐵鑄成,念經時打擊用)一方;
銅鑔一對,這是藏傳佛教中做法事常用的法器;
十音雲鑼(用木架懸掛十個小銅鑼,形成銅鑼組合器)一尊,泛黑色的紅木架;
鍍金轉經輪一尊,有損,應該是當年被強行拆分,頂部豎軸斷裂;
四層曼紮盤(藏傳佛教法器)一尊,應該是塗金或者鎏金;
鑲綠鬆石鎏金金剛降魔杵(藏傳佛教法器)一件;
紫銅法鈴(藏傳佛教法器,又稱之為警鍾)一對;
裝飾精美的嘎烏盒(藏傳佛教的護身法器)一方。
盧燦的心都在滴血——這些都是來自圓明園中的佛寺佛塔中。
整個圓明園一共有佛造像三千六百尊,其中僅方壺勝境中有這兩千尊佛像,九座佛塔,這些都被搶劫一空。偏偏在後世,這些佛像、佛貢品,大多數都下落不明。
今天自己遇到,怎麼著也要帶回去!
可又該如何帶回去呢?盧燦心急火燎!
讓他掏錢將這些東西全買回去?
其一是心底有點膈應,不願意讓這些明顯是強盜的後人,再占便宜;其二是他的資金現在也頗為緊張。
可不買回去,他又舍不得?這些都是圓明園的遺珍、中華佛家文化的瑰寶,這一次錯過,也許就會永遠錯過!
上輩子,這些藏品從來沒有出現過,也不知成為哪位收藏家的私人藏品!
盧燦暗暗咬牙,買回去不是不行,那就必須要往死裏壓價!
這裏就需要技巧了。
他將所有佛造像的照片全部擺在桌麵上,然後當著韋森特和奎恩斯的麵,站起身來,整理衣襟,然後雙手合什,向這些照片鞠躬施禮!
見他如此莊重,奎恩斯和韋森特慌忙站起身來避開。
施禮完畢,盧燦笑嗬嗬的將這些照片疊起來,解釋道,“我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能在利摩日遇到佛家先賢,也算是有緣分。”
“向佛祖菩薩施禮,是為了表達我的歉意。很可惜,這些佛像和佛具,我不能帶回去!”
說完,盧燦將這疊照片,放在奎恩斯的麵前。
韋森特也愣立當場!
“為…為什麼?”奎恩斯當即傻了!
剛才盧燦向這些佛像施禮,他心底美滋滋,還以為能要個好價錢,哪知道,他轉眼就說……不買了?
搞什麼鬼呢?!
他是個普通的窯場老板,還不懂得漢家文化中的欲揚先抑的談判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