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燦與楚中原有過一段深厚的交情。
那是民國三十年,李林燦前往麼些族(今天的納西族)研究東巴文化,他們一行兩人,在麼些族的情死穀,遭到當地人的圍攻。恰好,楚中原在巴東走商收貨,出手救過了李燦林和他的同事。
具體為什麼遭遇圍攻,楚臣沒和盧燦提起,想來涉及老一輩的隱私。
楚中原是收藏實踐派的高手,李燦林是理論派的大師,盡管楚中原要比李大上十來歲,但兩人相識後,一見如故,經常就某一古玩的鑒定,拍桌子吵架,但吵完後感情如昔。
四十年代末,楚家搬往香江,李林燦隨館遷往台北,彼此交情依舊。楚中原香江鬥亮失利後,舉家遷往台北,正是應李林燦邀請。
“老爺子脾氣很怪!他說什麼做什麼你別放在心中。”進入士林區後,楚臣一再叮囑。
這讓盧燦對即將麵對的老先生,充滿好奇,究竟是怎麼個怪法?讓楚叔如此慎重?
可惜,楚家講究君子之風,楚叔不喜歡私下談論別人的是非。盧燦也隻能憋著,等待稍後的見識。
車子並沒有直接去草山,而是轉道水產市場。
楚臣讓盧燦車中等會,他自己下去。盧燦還以為他要買點水產做禮物呢,誰知,他回來時隻不過提著一個小塑料桶。
把塑料桶交給盧燦,楚臣重新發動汽車。
盧燦好奇的揭開桶蓋,裏麵趴著一隻棕紅色背殼的小金錢龜。
見盧燦疑惑,楚臣笑道,“老爺子酷愛養龜。”
這一愛好,在八十年代出,還真的很奇葩。
車子停在士林區草山山腳旁,兩人沿著山路步行向上。這邊的住戶,多富貴人家,獨門獨戶小庭院,靠山麵水風光好。
這樣的人家,會去香江一家小拍賣行擔綱掌眼嗎?盧燦有些擔心。
轉過山腳,來到一片坳地,屬於小型山穀,裏麵有七八家庭院,或依山或傍水。
“這裏住的都是大神!全是故宮博物院的頂級專家,請一位坐鎮,你那小拍賣行,都能保證拍品無憂。”楚臣很快記住盧燦說的這個詞彙,站在山坳入口,指著裏麵笑道。
楚臣這句話的意思,並非說這裏麵的大師樣樣都很厲害,這種人就不存在!而是說他們圈子很廣,遇到什麼疑難雜症或者偏門的貨品,能迅速組織一幫人,一起鑒定。
這才是故宮博物院專家成神的根本。
來到山坳右側的一家庭院前,盧燦看著門楹兩側的櫸木對聯,有些傻眼。
誰會用挽聯做對聯?
左刻“蓂晚餘堯曆”,右為“龜新啟夏圖”,這兩句可是白居易為唐文宗下葬時寫的讚美詩中的兩句,其內容是對新皇帝的期望與囑咐,隱隱有讚美改朝換帝的意思。
詩意再好,也不應該用來做大門的對聯啊!
櫸木的油漆色調很新,應該時間不長。其筆力雄健,刻工也很遒勁。老先生這是對台島政局不滿?還是對故宮博物院的那幫老人,甚至對蔣複璁有意見?希望他快點滾蛋?
楚臣也注意到,“咦?我上次來還沒呢,這是春節新掛上去的?”
看來他也有段時間沒來了!
楚臣抓起門環,啪啪啪的叩了三下,沒人答應,他接著又來三下。
這時,屋內傳來一聲吼叫,“敲什麼敲?沒見我在寫字呢!敲個鬼啊!”
老先生,講道理好不好,我們在門外,門關著呢,怎麼就看見你寫字了?
“李伯,是我,小楚!”楚臣隔著院牆喊道。
不一會,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吱呀,木門從內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個頭發蓬鬆的腦袋,“無時無節的,你小子來幹嘛?我還沒死,家中的那些東西,不賣!”
語氣很衝啊,根本就不是對故人子弟的那種慈愛態度。
楚臣趕緊將手中的塑料桶打開,讓對方看看,“李伯,我今天去參加老方窯的品瓷會,想想有段時間沒來看您。這不,繞了兩步,過來看看。”